第二章
“如果你已经用完我的手帕,我想拿回来。”
“哦,哦!不!”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把手帕紧抓成一团小球捏在手里,“让我帮你把它洗干净再还你吧,我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还给你。”
“明天早上的第一件事?”
“是啊!”
“你应该在你还没走失之前回去屋里。”
“我相信我还没迷路,”黛丽边说边想着她刚刚冲出屋外的模样,“可是他们一定觉得我很糟糕,我甚至差点撞倒一位夫人。”
“女士们都会认为那是年轻女孩跑到阳台上去平静她们受伤的心灵。”
黛丽自我防卫的意识就像刺猬的针一样,倏地竖了起来,“我并不是因为情感受到打击而跑到阳台来哭泣的。”
“那你是宁可他们知道你是到阳台上来把你的胃清空喽?小姐,那么你就懂得下次应该注意你喝了多少酒。”
黛丽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他就头也不回的往舞厅里走回去了,只留下气愤的黛丽仍然站在阳台上面。她并没有挣扎很久,她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件已经发生的事,于是她挺直了肩,往屋里走去,准备接受任何异样的眼光或评论。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舞会正好结束了,在纷乱中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或回来。
黛丽一行人要离开时,原本笼罩雾气的天气变成倾盆大雨。彼得把车拉到惠特摩舞厅的门前,菲力让希妲先上车,然后又扶黛丽上了车,自己居后。车子里面就和往常一样,彼得已经准备好暖炉、外套等保暖的东西。
“这场雨真大!”希妲边说着边把自己包进温暖的羊毛外衣晨,“除了天气以外,我想这是个很不错的晚上,你说呢,菲力?”
“确实是,今天晚上我和那些男士们聊了不少。”
“那位侯爵阁下,我想他得到大多数女性的青睐哦。”
“哦,那一位啊,我想是吧。”
“你是在妒忌吗?”
“有一点,再加上困惑。你看过像查德这么难懂的人吗?或者是他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有时候很高贵,有时候却又不是。”
希妲点点头,“真是精辟的形容……不过又稍微太为粗略了。”
“事实上他约一年前接管纪林,在他接管之前,纪林是作牧牛或是肥料之类的事业。但是你知道吗?他却宁愿把时间花在收集种子和研究培育动物而不参加社交,他研究的甚至不是马!他养的是家畜,家畜和美国来的新作物,他就是那个只知道这些的侯爵!”
坐在菲力和希妲对面的黛丽专注的听着他们的谈话,毯子底下的手紧握着那块手帕,终于她开口问道:“你们在讨论谁啊?”
“纪侯爵啊!”希妲很兴奋地回答,“没有人不注意到他的。当然也许你例外,你有那种能整晚把注意力放在同一件事上的特殊能力,而你不会知道谁来了或是谁离开了。”
“他的确是很独来独往,而且也只在一个小圈子里。”菲力补充道。“但是不可否认的,他是一个让人看了就很难忘记的人。”
“他长得如何?”
“高高的,黑黑的。”
“他的头发就像西班牙人那样乌黑,还像丝缎那样柔顺发亮,”希妲跟着说道,“而且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应该说是自信十足。”
“几乎会让人感到害怕。”
菲力点点头,“我同意,但就我所了解的,他并不是一个个性暴戾的人,加上他有侯爵身份,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合乎他的身份与地位。”
黛丽的手不安地搓着手帕的一角,她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一个字母的图案,她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所以每次他要穿越人群,大家都会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黛丽小声地插进一句话。“完全正确。”
“真是个谜样的人物。”希妲肯定地点点头说。
“每个人都想和他攀上关系,变成他的朋友,但是很少人成功。”菲力解释道,“他无疑地是当今全英格兰最富有的人了。”
“当他朝你走过来,你就会觉得他好象是猎人,而自己变成逃不了的猎物一样。”黛丽说道。
“那你是真的见到他了?”希妲问。
黛丽点点头,“他个子很高,心情很难捉模,黑色的头发,还有古铜色的皮肤。”
“一点也没错,还有那对灰色的眼睛从来都不看你一眼。”
“除非你反对他所说的话。”菲力更正道。
黛丽隔着车窗向外望,她可以确定阿姨及姨丈在讨论的人正是借给她手帕的那个人,但是他的眼神并不像阿姨他们说的那样,他那曾经只距她两步远的影像浮现上来。那双眼睛绝不会冷酷的,相反的,它们闪烁着聪慧和力量,她不能说它们是友善的眼神,但也不会是无情的,可是她也没办法明白他深沉眼神的底下在想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查德,纪林侯爵纪查德,”菲力强调着,“如同我所说过的,他是全英格兰的首富。”
“我相信侯爵那种特立的态度是不能怪他的。”希妲叹了口气后说,黛丽不解地看了看希妲,只听见她又紧接着往下说:“过去这几年对他而言并不好过。”
菲力沉思了一下,“我想他是把那件事看得太过严重了。”
“菲力!”希妲抗议着,“大家都这么崇拜、仰慕侯爵夫人,你怎么可以说……”
“侯爵夫人?”黛丽重复她阿姨的话问道。
“那是一个可泣的故事,亲爱的。侯爵曾经在全伦敦的祝福声中和一位可人儿孟黛芬结婚。孟小姐真是很美丽而且充满活力的,她所到之处总是洋溢欢笑与生气。”
“他们的确是过着让人钦羡的生活,他们这一对璧人能出席你所办的拜会是很重要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出席你的拜会,你会难过得像有刀在割一样,很多人办拜会都只为了他们能赏光。”
听见希妲的话,黛丽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不过她很快就把它抛在脑后地问道,“他们一定深爱着彼此。”
“亲爱的,他们几乎是难分难舍的。”
“侯爵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希妲摇头说道,“她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我想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是吧,菲力?”
“正好是三年,我还记得月份。”
“你是对的,那天的天气很恶劣,比今晚的天气还糟,侯爵夫人不寻常的一个人在旅行。路况很差,又下着雨,结果车子翻下一个陡峭的堤防,”希妲停了一下,摇摇头接着说道,“真是不幸。”
黛丽看着希妲和菲力,最后,菲力给了这个故事一个结尾,“侯爵夫人似乎坚持车上一定要有油灯,于是车子倾倒后,油泼得四处都是,而夫人也……总之,侯爵接到这个消息时,是他的妻子已经烧成灰了。”
“他甚至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希妲语带悲伤地说。
“真可怕。”黛丽哂声说道。
“他还沉浸在失去她的伤痛中,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也很少参加社交、庆典,他实在不能没有她。”
“他似乎是隐遁了,”菲力附和着,“隐遁到像今天,他终于出席了,然后大家就会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好几个星期了。”
车子里回复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各自陷入这个悲剧的想法里。当黛丽无言地望向窗外,希妲仔细地看着她,从没想过黛丽或许不只是看过查德而已,查德对她来说不需考虑,只有玛芙才会去四处说她女儿婕丝和侯爵有多相配。她并不是说婕丝不配,而是这件事的可能性原本就很小,而如果婕丝不要老是喜欢用那些幼稚的粉蓝或粉红色的东西,或许机会还会大些,况且还不晓得侯爵有没有再娶的打算。无论如何,在希妲看来,玛芙所期望的这个婚姻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及声名利益,那不是她希望黛丽能真正得到的东西。但是希妲很希望知道黛丽到底对卢安森这个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她对卢安森了解不多,但是她确定黛丽今晚比她来伦敦后的任何一晚都要开心。安森看起来有礼貌、好看而且聪明,更重要的是他带给黛丽很大的改变。她已经学会不要问黛丽对于那些来拜访她的人的想法了,因为过去那些人,黛丽没有一个记得住,而且他们也都不留名片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