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再望向么妹。
不等佟芙蕖问话,机灵的鸢尾自己招了。“今天期中考,学校只上半天课,证据在此。”指了指身上粉红色的衬衫和蓝色窄裙,那是她的高中制服。
“大小姐。”又有人喊她,这回是坐在长沙发另一边的人儿,那是她们多年的管家,佟家的两朝老臣杜鹃。
“杜鹃阿姨?你不是说今天请假要回南部看先生和孙子?”杜鹃的家人都在南部,只有她一人独自在北部的佟家帮佣。
听到这里,平日娴静少言的杜鹃竟然嘤嘤啜泣了起来。
“杜鹃阿姨,算我拜托你,别再哭了!从你刚才一进门开始,已经来回哭了五次,你不嫌多,我都快烦死了!”超级没耐心的佟鸢尾般好气的埋怨着杜鹃。
杜鹃不说话,只是暗自垂泪。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芙蕖扫视了客厅内的几个女人一圈,总觉得少了什么,突然想起。“外公呢?”
怎知,她的话尾才一落,本来哽咽声已经渐稀的杜鹃又开始提高声音啜泣,而佟鸢尾则是继续不耐烦的喊叫着。“我的好管家,拜托你不要再哭了!你再继续哭下去,人家经过我们‘拈花惹草’都会以为我们家死了人啦!难道要我把招牌换成‘音容宛在’你才满意啊?”
被她这么一说,极力克制的杜鹃哭得更大声了。
完全不能融人状况的芙蕖望了望丰姿绰约的水仙,用狐疑的眼神无声的询问: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接收到讯号的佟水仙移了移她婀娜的身躯,企图在沙发上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不过就是外公不见了而已。”说完,她打了个大呵欠,一副云淡风清、事不关己的模样。
***
下午四点,佟家的厨房里,从烤箱内传来一阵阵的香味,是香蕉蛋糕的味道,而烤箱附近的瓦斯炉上,正煮着一壶等待沸腾的开水。
佟家手脚俐落的管家杜鹃将散发浓浓女乃香,盛装了好几球HaggenDazs冰淇淋的松饼端上早已摆放好四副餐具的椭圆形长桌。之后她又绕回厨房,开始清理起方才做蛋糕和松饼而弄脏的水槽和流理台。
“阿姨,你今天好有雅兴啊!弄了这么一大桌的下午茶。”从楼梯口走出来的水仙慵懒的看着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管家,懒洋洋的说。
“大小姐难得下午在家。”杜鹃简短的回答,眼眶仍是有点红红的。“二小姐,后院和桌上的花麻烦一下。”她一边清洗着锅碗瓢盆,一边说着。
水仙听话照做,从后院拿回一大束蓝紫色的洋桔梗,经过餐桌时,抓起上头的玻璃高脚花瓶,转个身,把两样东西由区隔餐厅和厨房的大理石吧台传过去。“喏。”
已将水槽清洗干净的杜鹃接过花,把花瓶注满水,从抽屉拿出花剪,俐落地将一枝枝过长的洋梗茎给剪掉。“三小姐还在睡?”
水仙的回答却是优雅的走向餐桌,坐上属于她的位子,打了个呵欠。“睡死也好,图个耳根子清静。”
“作息不正常对青少年有害。”杜鹃把裁剪好的花很有技巧的插进玻璃花瓶内。
“替小表担心那么多干么?”珠圆玉润的嗓音带着不屑。
“三小姐很可爱。”杜鹃调整着瓶内的花束,淡淡的说。
“可爱?”水仙放下玻璃杯,嗤之以鼻的说:“杜鹃阿姨你用错形容词了吧!‘可爱’这个词儿,佟鸢尾这辈子是不可能和它沾上边的。若是你说‘可怕’我还相信。”言语间丝毫不掩饰她对小妹的不满。
杜鹃不说话,以沉默表达不赞同。
“不然要怎么说?”佟水仙却接得很顺,继续批评。“喔,我想到了,刁钻,蛮横,任性,难搞。怎么样,这几个形容词和“可怕”比起来,你想选哪一个啊!”别看佟水仙一副妖娇美艳的模样,说起狠话来可一点也不留情。
“哟!能让目中无人的佟水仙如此花心思的介绍我,真是莫大的荣幸呀!”换下制服的佟鸢尾上套深紫色短女圭女圭装,下搭一件浅白色牛仔裤,笑咪咪的站在梯口,对着餐桌旁的佟水仙说着。
插好花的杜鹃见状,赶紧在两人尚未开战端前把花瓶送出吧台。
佟鸢尾眨着她骨碌碌的大眼睛,一蹦一跳的走向吧台,很有默契地接过杜鹃手中的花瓶,一个漂亮的转身,稳稳当当的把花瓶放上了餐桌,顺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恰恰好,就在佟水仙的对面,“好姊姊,你的好妹子坐在这儿行吗?”
“随你。”水仙冷声的回答她。“与其和你是嫡亲的姊妹,我还宁可和隔壁的小花同宗。”顺带丢给她一个卫生眼。
“佟水仙,你骂我是狗?!”鸢尾龇牙咧嘴地问道,谁都知道隔壁邻居养了一只爱吠的小花狗。
“有吗?它不是每回都被主人骂‘猪啊你是?’”
“佟水仙,你别太过分!”佟鸢尾不服气的叫道。
“我就坐你对面,用讲的就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别嚷嚷,别嚷嚷。”丝毫不介意小妹胀红的脸。“况且,我有提到狗吗?我说的是乐团里面的徐丽花,啧啧,是你太敏感了吧!”
“你可恶!”佟鸢尾瞪着三两句就成功惹怒她的佟水仙,觉得自己又输了。“你就不要太嚣张,等晚饭时外公回来,看我让他怎么收拾你!”佟鸢尾快言快语的叫道,话才一出口,就发现自己又犯忌了。“阿姨,我……你……”
要命!两小时前才刚安抚好忠心的老管家,现在她又净往地雷边踩,招谁惹谁哟!到今天才知道,杜鹃阿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哭声持久度可以媲美孟姜女。
幸好杜鹃回她一个浅浅的微笑。“等等看吧。”表示情绪已平复。“倒是大小姐——”
话这么一说,使得桌边的两个女郎沉默了。姊妹俩对看一眼,又将眼光瞥向水仙身边那个空着的位子。
虽说杜鹃阿姨和外公相处的时间最长,但在她们中间,和外公感情最深的,就是那个与每个人都有距离的大姊啊!
***
佟芙蕖独自一人站在那一排整齐的武竹前面,直直的发愣。
五月的徐风吹来,带着人夏的黏腻,直往她的心房抹去。
佟家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四楼挑高透天厝,一楼分成两分,前半部当作店面,后半部则是客厅、厨房还有后院。其上的二、三、四楼分别各有两间卧室,一个小客厅和一套半的卫浴设备;顶楼除了晒衣场,就是她目前所在的空中花园。不爱与花花草草为伍的她,平时难得出现在这里,她在家中的活动范围向来只有一楼的客厅、餐厅和四楼她的闺房;这座花园,向来不在她的管辖之内。
芙蕖蹲,倾近面前的一棵武竹,瞪着那一丛茂盛的绿,不悦地低问着。“佟武竹,你究竟上哪儿快活去了?”
几个小时前,她在水仙主述、鸢尾补充外加杜鹃阿姨注解之下,总算搞清楚妹妹们急着召她回家的原因。不无别的,因为她们的外公——佟武竹,不见了!
得知外公失踪后,芙蕖并没有忙着通知警方,而是进入外公房里,东翻西找一阵,才发现佟武竹的护照和小型行李箱不见了。
这代表外公瞒着她们远行了。
身为三姊妹中的老大,芙蕖和佟武竹之间的关系不同于两个妹妹,她和外公不像爷孙,反而类似分庭抗礼的对手。
八十岁的佟武竹是个怪人,他不问世事、不事生产,唯一的技能就是养花,唯一的娱乐就是赏花,唯一的嗜好就是买花。他的生活中,除了花,还是花。不仅为自家老字号的花坊取了个“拈花惹草”来过乾瘾,就连外孙女的名字也不放过,看看她们姊妹各个的名字;芙蕖、水仙、鸢尾,就是铁证,据说连管家杜鹃阿姨当初会被录用,也是冲着她的“花名”率先过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