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还在,她说这里是她一生最喜欢的地方。所以,我相信,她必会留在这里。我要陪她。”
“哥!你这是……你一生都在做这件事——陪她,已经足够。她现在已不需你陪伴。若是如姐姐真的九泉有知,也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诗洁,我现在就已经很快乐。”
诗洁无语,良久之后,长叹一声。
“我若是如姐姐,有人如此对我,我死而无憾,只是无以为报!”
“她也是这样想的。”我说。
“是吗?你如此对她,她真有感恩?她可曾想过要有所回报?!”
我沉默稍顷,缓缓地说:“至少,她留了红锦帕给我——那是她结婚时的盖头。她答应来生一定嫁我。”
诗洁再度无语了。
柳如,你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了吧?!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就在这房子里住着,你舍不得离开。所以,我要留下来陪你。别怪诗洁——她是怕我受苦。其实她不知道,我哪里在受苦?能和你在一起,处处都是天堂。柳如,我想你。你知道吗?这种思念已经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我每天对着这里的一切,思念就像泉水一样永不停息。
你在时,你就是一切。你不在,一切就是你。
昨夜,我梦到你了。在梦里,你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在法国时的样子。那么高贵,那么美丽。那时候,我也常常会梦到你。即使白天一整天都和你在一起,夜里,还是会想念你。这种想念,就自然而然地带进了梦里。
梦到你在画画,梦到你在微笑,或是在微微嘟着小嘴,指着画板对我说:“这是我吗?为什么你每次都把我画得这么丑啊……”呵呵,这句话,你真的跟我说过几百遍了。其实,我的确没有什么画画的天赋,所以,作品远远比不上你。尤其是在以你为模特作画的时候,由于格外当心,格外紧张,总觉得用上所有的手法也难以表现出你的万分之一的美丽与神韵。所以,画得就更不好了。只除了一次,那是我最后一次作画,仍是画你。不同的是,那时候,你已经缠绵病榻多日了。没有模特,我只凭记忆中的样子。画好了,拿给你看。
“画得好。”你说。知道吗?那是你唯一一次称赞我的画。
这幅画,我至今还挂在房里,挂在你的满室作品之间。每当我实在太想你的时候,我就会进去看上一眼。画中的你,是我记忆中的你,最完美最美丽的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你。
还记得带走你的那天吗?
你对我说:“书杰,我不爱你,我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爱的人。即使他一辈子都不曾爱过我,我也依然爱他,直到我死为止。”
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我只说了一句话:“柳如,我不要你爱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
然后,你叹了一口气,上了我的车。
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其实,当时我想说的还有另外一句话,可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你能猜到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我想说,我心里也有我爱的人,即使我知道她心里爱的是另一个男人,即使她已经告诉我说她一辈子都不会爱我,我依然爱她,直到我死为止。
这个人,就是你。柳如,你的确做到了你说的话,而我,也做到了我想说的。我们都坚守了我们的爱情——有时候,爱情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事。
我知道,你不后悔你的坚持。因为,我不曾后悔我的坚持。
所以,我要一直在这里陪你。所以,现在我要去看看我们的花田。
对了,昨天有人来过,是你心心念念疼爱着的一个人。
她站在我的面前,笑盈盈的,穿一身浅绿的衣服,胸前戴一只祖母绿缀成的胸针。那容貌,那神情,俨然一个年轻时候的你。
“小漪?!你来了?”
她笑而不答。
我把她迎进屋,沏上一杯香茗。
“范叔叔,我到香港办事,顺路来看看您,也顺便看看……”她礼貌地止住话头。
我知道,她是想说顺便来看看你。
我和她聊了一会儿——不过是应景——她们的情况其实我是了解的,诗洁每次来时都一定会谈起——她们现在已经接手了所有的生意,并且做得有声有色。
我带她上了楼——看你的画,在她的要求下。在那幅我为你画的画像前,她逗留了很久。
“真美……”她说,“看得出,她对你的感情亦是很亲近,不枉费了你十年的悉心照顾。”
傍晚,我送她出门。
“慢走,小漪,以后常来。这句话我的确是出自真心。”她的言行气度,一如当年的你。看到她,宛如你在我身边。
她笑嘻嘻地回头,眼里带着顽皮。
“范叔叔,你真的没看出来吗?”
我一愣。
她笑意更浓了,终于指了指胸前的祖母绿胸针,说:“范叔叔,你也被它蒙住了眼睛。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我就不能把漪的祖母绿戴出来骗骗人?”
我恍然大悟。
谜底揭开了,她“格格”地笑出了声。
“范叔叔,对不起哦骗了你,我是涟,不是漪。昨天漪不大舒服,所以我代替她来香港谈判了。因为跟客人约好的是漪前来,所以……我和她换了胸针……没想到,所有的人都没看出来,客人、随行的同事、就连您也……现在漪大概正戴着我的红玛瑙胸针在展览馆检查工作呢!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呵呵,我和漪长得真有这么像吗?”
我也笑了,“是啊,你们长得很像噢!真的神仙难辨!不过,一定会有人能够一眼就把你们认出来的——就像当初能把你母亲和姨母区分开一样——一个真正爱你,或者爱小漪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