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里咕哝些什么?”承先正自调整着衣带,若无其事地吩咐:“今天你就在驿馆里好生照顾马儿,我带欢儿出门打探打探。”
“是……”德子原本只是照章应承,待听清楚话意后掹然一醒:心想这李欢儿一来,他立刻就从随从改成马夫了!但……
“主子,不是德子多嘴,”德子指着李欢儿。“您看欢儿姑娘她这模样……能出门吗?”
“去去就回,不碍事的,大不了回程雇顶轿子就是。”承先毫不在意地走到桌旁,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直接拉开欢儿支着下巴的手,她的头狠狠顿了个空,一下子醒了过来。
“做什么?!”待看清是他故意使的坏,她气得站了起来。“你这人真是,昨晚一夜没让人好睡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捉弄我……”话还没讲完,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有第三者在场,她一愣,这时自悔失言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德子的眼神从惊讶,转变到不可置信,再转变到恍然大悟,最后又转变成体谅了解、暧昧微笑的模样,李欢儿真的快疯了……
她一定在作梦吧?几天以前,她的生活还很正常的不是吗?偶尔骂骂不成材的父亲、哭一哭很早就离她仙去的娘亲,也就是贫穷单纯的过日子而已,但今天、此时此刻,这是什么状况啊?!
“德子大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李欢儿用尽力气,想说明这—切不过是个误会,岂知德子却—边笑、—边摇手的往后退,嘴上还不停地打断她的辩驳之辞。
“没关系、没关系,欢儿姑娘是什么样的身分,您没有跟德子解释的必要,德子没误会,德子都明白,德子这就走开,呵呵呵呵呵……”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便当着李欢儿的面无情的关上,李欢儿困窘的看着房门,委屈得一肚子火!
“呵个头啦!笑成这样,分明就是误会了嘛!”
“反正你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后就别再多费唇舌。”正当李欢儿沉浸在沮丧之中时,承先语带笑意的声音突地自她背后响起,也同时提醒了她房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新仇旧恨一时统统上涌,李欢儿忍不住开骂:“喂,你还有脸说风凉话,把事情搞到这地步的人不就是你吗?”
“老是这样喂喂喂的叫着跟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你不觉得很无情吗?更何况我好歹也是你的主子。”承先定到她身旁说道:“我不叫喂,我的名是承先,承先启后,知道吧?”
碍于现在仍旧不便公开身分,又不想特意瞎掰什么名号骗她,承先想也没想地就直接告诉她自个儿真正的名讳,孰料对方可是半点不领情。
“不知道!”李欢儿撇过头,“我又没念过书,谁晓得你在念什么经?”
她口气虽冲,承先倒也不恼。“是吗?那以后慢慢教你得了,现在你只要知道怎么念就行。”说着说着,他忽然低下头,视线与李欢儿平视,劝诱式地说:
“来,叫一声。”
“叫什么?”李欢儿装傻。
“叫名儿啊。”承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李欢儿闻言,忍下住冷笑。“哪一个下人是这样直接称呼主子名讳的,这是哪家的规炬?”
“我家的规炬。”承先睇着她,像在与她较量似地完全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
李欢儿不肯示弱,硬是圆瞠着眼与他相视,心想叫就叫、谁伯谁?不过话一滚到喉头,不知怎地就突然卡住了,顿了半晌,她索性撇过头去。
“不行……我叫不出口……”
“有那么难吗?”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好吗?李欢儿一阵别扭。
看她一睑不适应,承先倒也不再催逼,他原就只是想逗逗她罢了,果不其然,她闹别扭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真奇怪,面对李欢儿,他似乎总能特别柔和、特别宽容,看到她或笑或生气,他总是心情愉悦,这是之前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做不到的……
“好吧,既然你不愿叫,我也不为难你,反正日后你慢慢练习就是了,现在你就跟着我,一起到街上瞧瞧吧。”
“到街上?”不会吧?李欢儿霎时垮了睑。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钻进被窝里好好的补个眠啊!昨晚一整夜,她被承先扣手扣了整晚,承先呼呼大睡,她却紧张得浑身僵硬,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口,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他居然还要拉着她出门?
“真的非去不可?”李欢儿嗫嚅问着,得来的却是教她失望的答案。
“嗯,有很多事情,我还得仰仗你这位当地人的解说呢!”承先话说完,也不管她听清了没,骤地又拉起她的手迳自朝外头走去。
“哎!你又要做什么,别拉拉扯扯的啊!”李欢儿直觉就是奋力一抽,将自己的手倏地抽出来。
承先一愣。他长这么大,倒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从他手中把东西拿走啊!
手中被抽空的感觉实在有点让人不爽,他又重新把李欢儿的手腕抓起来,而且这回扣得死紧,然后,不由分说地便往外拖去。
“你……你这是干什么!别……别拉我,别走那么快啊!”
就这么着,李欢儿这回再也挣月兑不掉承先的手劲,硬是被他给拖出了驿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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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县城大街,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承先不管看任何人、事、物,目光皆包含着高度的专心与注意力,相反的,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脸精神不济。
“李欢儿,这是什么?”承先不时地走走停停,指着不懂的物事发问,李欢儿往往答得不怎么客气。
“不就是吃的野菜吗?山里才有的,味道特别苦,一般是不吃的,不过这地界、这年头,什么都东西都能拿出来卖了……”说着说着,她又打了个大呵欠。
“是吗?那又是什么?”承先完全不介意她的不恭不敬,迳自问东问西,问到后来,李欢儿都有点不耐烦了。
“真搞不清楚谁才是乡巴佬呢,怎么问得没完没了的?”她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承先回过神来,看到拖着双脚走在他身后的李欢儿,微微一笑。“累了吧?前面有卖豆腐脑儿的,咱们坐着歇歇腿,也好让你填填肚子。”
说到吃,李欢儿这才想到,昨儿她把吃的东西吐得一乾二净,后来也没吃到什么。这会儿一听到豆腐脑三个字,肚子突然叫了起来,让她连半点逞强说不的机会都没有,只得任他拉着定到摊子前。
“老板,两碗豆腐脑。”承先叫了两碗豆腐脑,拉着李欢儿在椅子上坐下。
“我说……”李欢儿突然发话。
“唔?”正兀自喝着茶的承先,随便应了一声。
李欢儿盯着他,其实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想问了。“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在县城里到处走马看花吧?”
“这……你说呢?”
“客倌儿!您的豆腐脑来啦!”小贩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咚地一声,两碗豆腐脑就这么摆到两人面前。
“还真香。”承先拿起来闻了闻,正要吃呢,李欢儿突然伸手过来盖住碗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承先一把拨开她的手。“天大的问题也比不上吃东西重要吧?”
李欢儿正要说话,这时摊子上忽然来了两个布衣书生,一边说话一边坐了下来,由于正好在隔壁,他们聊天的声音,就这么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