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了,空口无凭,还是立张字据吧!”承先眼神示意,德子立即备好了纸笔。
“主子,笔。”
承先接过德子递来的毛笔,振笔疾书,德子便站在旁边,念出立约的内容。
“卖女人李老拐,因家贫无依、生活困顿,经中间人姚贵为证,愿将一女李欢儿,以五百两为代价,卖往皇城睿府,此后其在睿府之生活,李老拐不得过问以及有任何异议,李欢儿若有私逃、不服从主人之命令,或其他致使主人家蒙受损失等行为,得由睿府全权处理,且李老拐需赔偿睿府原五百两之十倍。另外,无睿府主人允许,李老拐亦不得私下与李欢儿碰面,否则一切交由宫府处置,口说无凭,特立此据!”
朗声念完之后,德子将字据摊到李老拐面前。“来!捺下手印!”
“这……这……”虽说已是骑虎难下,但是听到从此不能再跟女儿有任何联络,他还是犹疑不定,就在这个时候,他抬头望见了欢儿的脸。
“你还有脸看我吗?”李欢儿冷冷地望着父亲,心都凉了,“你真的要为了五百两,就跟我断绝关系?”
“欢儿……爹也是逼不得已……”
“好一个逼不得已,谁逼你了?我?还是姚贵这天杀的!”
“欢儿,你想开一点嘛!”姚贵正要缓颊,却被李欢儿怒斥回来。
“你闭嘴!这不关你的事儿!”她伸出手,大把抹了抹脸,大步走到父亲面前,对着他那还举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的拇指,大声喝道:“签啊!你签!”
李老拐看着女儿红红的鼻头、泛着薄薄水光的眼眶,心里的悔恨登时涌上来,李欢儿突然一声大吼!
“签!”
李老拐狠狠一吓,手头一软,那拇指竟就这么印了下去!
霎时契结约成,也几乎是同—时刻,德子拿出—张银票,啪的—声拍在木桌上头。
“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只要到城里的银号就可以兑现了。”说完,他转身面向李欢儿。“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爷的人了,快去收拾东西,随我们走吧!”
李欢儿回过神来,也不拾掇,掉头就住外走。
李老拐见状,连忙追上前。“欢儿!”
李欢儿住了脚,却没回头,李老拐情知自己不配得到原谅,又怕又怯的。“欢儿……你……你别怪爹……”
承先仔细观察着这对父女,只见李欢儿虽然背对着众人,但从她抬手掩睑,不时吸气的模样,他知道,她肯定有说不出的委屈与怨怼……
轻轻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旁。
“你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吗?那就出发吧。”
李欢儿抬起头,侧过睑望着承先,后者垂望着她,表情十分平静。“不走吗?你若不从,遭殃的可是你爹啊。”
李欢儿闻言,狠狠的扫了他一眼后,倏地撇开视线,冷冷地道:“我没什么可收拾的。”
“是吗,那就走吧!”承先回头吩咐道:“德子,去牵马来。”
“牵来了。”德子手脚俐落,知道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好。
“姑娘,请上马。”德子扶着李欢儿上了马背,自个儿牵着缰绳,承先则是跃上了另一匹马。
眼见三人已然要走,李老拐终于忍不住。
“欢儿!”李老拐看着女儿的背影,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只能化作三个字。
“对……对不起……”
李欢儿闻言,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眼泪在心底泛流,已经快要成灾了,事到如今,叫她还能怎么做呢?
“父亲,女儿只有一句话送你。”她低着头,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再会无期,您好自为之。”
再见不知何时,天伦相隔,此后也不可能知道人将何至,李老拐愣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手里剩下的,只有那一张五百两银票,以及女儿那张薄薄的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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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宛县城。
一进县城,承先便感觉这里虽是城市中心,和皇城相比却是天差地别,一个荒凉、一个富庶;一个杂乱无章、一个井然有序,如此对比之下,似乎更暴露出雍宛县城的治理不当,看得他不禁眉头深锁。
“主子。”不知何时德子已然靠近他的身边。“是直接先去官府会会那个吴知县,还是……”
“不了,这两天我得四处看看,先到驿馆落脚吧!”
德子点点头,正要离去,承先又把他叫回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德子听明白后,方才牵着马儿走开。
“德子办事情去了,咱们先到驿馆吧!”承先回过头,温文地对李欢儿说道。
李欢儿陌生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承先倒也不恼,只是走到她身边。
“跟着我,可别走丢了。”
李欢儿不言不语,心中有种身处梦境之中的不真实感。她等于是糊里糊涂的被爹卖了,昨天还在门口搓绳子,没想到今天就成了别人的附庸,一时间巨大的转变让她无法适应。
承先心知她还难以调适,也不催促她,自个儿放眼尽情观察城内的一切。
慢步之间,终于到达了驿馆,才刚到门口,德子就来了。
“主子,都办好了。”他晃着手中一袋包袱,承先顺手接过。“那好,你先进去找驿丞吧,还有,记住,咱们这趟出来,一切暂不对外通知……”他话说一半,没再接下去。德子顺着主子眼尾余光看到旁边的李欢儿,心知主子还不想在她面前泄漏真实身分,连忙点头表示会意。
“德子理会得,德子这就进去打点。”
李欢儿皱着眉,看着这主仆两人高来高去,她是有感觉这个睿老爷绝不是一般有钱而已,但是有这么神秘吗?
疑惑之间,承先忽然将刚刚接过的包袱递给她。“拿着,跟我来。”
李欢儿双手抱着大包袱,不明就里地跟了进去,一个驿丞迎了出来,看见承先,连忙行了个礼。
“不知大人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没要紧的事,驿丞不需多礼。”承先笑道:“你们这雍宛县城规矩倒是奇怪,不到天黑城门就关,害睿某花了五百两银子借宿了民家一宿。”
李欢儿闻言一阵气闷。
“真是抱歉,想必大人是住到黑店了吧?”那驿丞止不住抱歉地说,承先心中觉得好笑,那驿丞又道:“小的替大人准备了三个房间,都在楼上,不晓得这样对吗?还是……”
驿丞意有所指地看了李欢儿一眼,承先没有多说什么,满意得点点头。
“如此甚好。”他转过头对李欢儿说:“你先回房休息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他看似随意,其实命令意味十足,李欢儿知道他肯定是发号施令惯了的,原想就此回房,却又觉得不大对劲,月兑口就问:“那这包袱……”
承先一愣,没想到她沉默多时,第一次开口竟是为了包袱,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是你的东西,回自个儿房里看去。”
“我的东西?”李欢儿一睑纳闷,上了二楼,走进房间,把包袱放在桌上,慎重的打开。
一套全新的衣裳。
桃红软缎,淡丽素雅,细致的质感竟让欢儿不忍去模,只怕自己粗糙的手勾坏了衣服,欢儿怔怔看着那衣裳,真真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
这是睿老爷让人买来给她的吗?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欢儿回过神来,那厢房门已被推开,进来的是德子。
“欢儿姑娘,我见你房门没关上,所以就进来了。衣服怎么样?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