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承禧和马少虎出入了几次昂辛的官府之后,官位买定,即日通知上任。
“少虎,在京城里居住,大是不易,四方名士都集中在京城里,你可得机警应对。”马承禧道。
“爹,您放心,如果您要儿子熟悉朝章时务,当然是住在京城里最为理想,我会见机行事的。”
“这一次昂辛有意收你为心月复,这可是个大好机会,近来他招揽了许多新进翰林学士,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咱们马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他一定会买马家的账,将来等你飞黄腾达了,咱们就可以把你大娘的气焰压制住。”马承禧一生都对夫人言听计从,就是因为马夫人正是皇太后最宠爱的外甥女,自己一生的富贵,全靠裙带关系得来,只是这几年皇太后年长多病,再加上自己退了官职疏于上京行走,以致马家的气势有衰微之势。
“爹,你放心,不必靠女人,孩儿也会闯出一番事业,只是不能在您的身边尽孝,多有遗憾。”
“好儿子,前途为重。唉!棒打出孝子,娇养忤逆儿;少龙就是让他母亲给宠坏了,才会有如此的下场。少虎,我平时没有怎么照应你,你大娘和我都觉得对不住你。这——你大娘的意思是,要你先上京就任,媳妇留在香山,有我们照料,尽量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不!这怎么可以,到了京城孩儿不近,又没有夫人相陪,难免会遭人议论,这是我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爹,您就告诉大娘,请她别再为难孩儿了。”
马少虎执意要荣荣同行,一起和他上京,虽然他们自从新婚之夜,就一直是分房而眠,但是平日的生活,和一般的夫妻没有两样。况且迁到了一处没有人知道他秘密的地方,正可以掩饰他不能人道的事实。
就在马少虎和荣荣整装准备前往京城时,下人传来于秀才病逝的消息,马少虎只好不情愿地暂缓两天,要荣荣尽早处理好了丧事,即刻启程。
“天灵灵,地灵灵,天上祖师降云来,三魂七魄随仙返,西天太极见亲来——”庙里的师爷摇着手上的召魂铃,声声摧人心肝。
子明,子音,还有老陈和大婶,全都一起来帮忙荣荣料理于秀才的丧事。
在南门外的山坡草地上,于夫人的墓旁又多了一座新坟,坟上的黄土才刚堆上,满地的冥纸随风飘送,荣荣一身的白衣素缟和一头黑瀑般的秀发,也像要随着满天飞扬的风尘雪雨飘摇而去。
几天来,她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声音,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一丝丝的气力多掉一滴眼泪。要不是兆羽的骨肉在肚子里渐渐地成形,让她体验到一个小生命在她的骨血中茁壮,才让她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气。
云海浩茫茫,前路险且长,心无落歇处,今岁早添霜。
已经是隆冬了,今年的降雪早了,也更冷了,什么时候这暖阳才会重新映照在香山县南山的草原上?
荣荣抬眼,看见了遥远的天色,茫茫无际的,已经找不到一只飞鸟,所有的雁儿,早已展翅南飞了。
第8章(1)
自从荣荣绝情拂袖离去之后,兆羽强振精神养好了身体,正好赶上了三月的大考。这是所有侍读、侍讲学士晋升的大好机会。
大考分为五等,一等录取三名,立刻超擢。二等升级,三等平平,四等降调,五等革职。
大考在圆明园的正大光明殿中举行,兆羽选到了一处透光的角落,放下考具,让查阅官查核无弊后,分发题纸,开始作赋。
饼了一个上午,兆羽誊写月复稿,才刚刚要起手作文时,远远的就见昂辛来巡视考场,他一团和气地走到了辛兆羽的案前,低首细看兆羽的月复稿。
“中堂!”兆羽含笑问候,正想起身。
“贤侄,不用起身,我来瞧瞧你,咱们翁婿做不成,还留情义在。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可别轻视马虎了!”昂辛嘴里说着话,双眼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兆羽的月复稿看。
昂辛一直都很欣赏兆羽的学品和才貌,一心想要招揽他为己用,只是他时常找借口推诿,还拒绝了自己的和亲之议,虽然心中气愤,但是又不方便表现在言行中,只有暗暗打算,伺机报复。
昂辛拿起了月复稿摇头晃脑地啧啧称好,又对旁人称道,有意无意间,竟然将月复稿拿走;兆羽自知昂辛有意阻挠,又无法起身追讨,只有赶紧下笔,凭着记忆义无反顾地蘸墨疾书。
兆羽下笔有如神助,文思泉涌,竟在时间内写完交卷。
第二天名榜揭晓,居然没有辛兆羽的名字。
辛兆羽不敢置信,却又无计可施。
所幸,辛兆羽的才情京城闻名,皇上见榜上没有辛兆羽的名字,也好奇问了一位“坐探”,打听之下,才知道有两份试卷极为相似,“读卷大臣”宣称疑有作弊之嫌,而将辛兆羽的文稿淘汰。
“读卷大臣”因皇上亲试,所以事先都将所有弊端、瑕疵,或太低劣的试卷先行淘汰,最后才将有资格的文章,另外用黄纸签出,等候皇上点阅钦定。
皇上派人调卷,要亲自审问明白,并在东暖阁召见辛兆羽详问。
“这可是你的文案?”
“是,皇上。”
“那为何会有相同的两份?到底是谁抄袭谁的?”皇上不悦地问道。
“回皇上,小的在殿试中应试时,中堂曾经来视阅,小的不察,月复稿被中堂大人昂辛取走,小的无计可施,才又凭着记忆重新誊写一份,绝对没有抄袭他作。皇上如果不信,小的可以再重写一份,并将文中的引经据典一一表明。”辛兆羽回道。
在殿试中,辛兆羽果真重新书写了一份,比原稿还要精彩,皇上仔细阅读后,龙心大悦,心喜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才,皇上知道这次是昂辛的刻意陷害,念他是朝中老臣,先不想打草惊蛇,来日再做打算。
皇上对辛兆羽的才情大为激赏,特意降下圣旨,将辛兆羽擢升为二品的内阁学士。
消息传来,辛府举家欢欣鼓舞,欣喜若狂,惟独辛兆羽在一片道贺声中,落落寡欢地应付众人,因为他的心中不断地想起一个人的俪影,挥之不去,一种毒药般的思念正一寸寸地侵蚀着他的身心。
辛兆羽手中拿着马少虎的请帖,一颗心举棋不定。自从新官上任了以后,不知道推了多少请宴,就是这一个邀约迟迟无法下决心回覆。
“少爷,这马少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不如我来将他的人打发走。”胜吉知道少爷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能再见到于姑娘,阎罗地府他都会走一遭。
“胜吉,回复来人,我明日准时赴约。”
“可是——少爷,他可是马家的二少爷,您还是要去?”
“胜吉,我当然知道,今非昔比,他马少虎也正是新官上任,初到京城,我理当拜会。”
“可是——少爷,他在香山县欺负咱们这么惨,他还敢来邀约!”
“胜吉,在香山县我们并没有照过面,李子明又曾谎称我是经商的人,当时他们马家抓到的疑犯不下百人,他怎么会记得我?哼!就算他知道是我又如何?这里是京城,可不是香山县。”
“少爷,不管他知不道您,当时他们马家叫衙门将您关入了大牢,还将您严刑拷打,这会儿他还当没事似地想捧您这个大学士,我只要想到这个,心中就有气。”
“是啊!当时如果再多待几日,早就冤死他乡了,唉!在牢里就有许多人没有我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