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她的话,她就会种一些可食用的香草,像薄荷、迷迭香什么的,拿来做点心,他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这儿,她不禁感到沮丧,想这些有什么用,她理想中的房子根本不属于她,就像她所爱的人一样。
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舒开微皱的眉心,她半取笑道:“八十坪耶!你们打算生几个小孩?”
生半打都不怕不够住了。
“我们?”他注意到她用了复数,她还提到了什么……生小孩?他跟谁生小孩呀?
“汽水瓶,我告诉你,其实我和静怡她……”他想告诉她,他并没有和李静怡结婚。
她突兀地抢白,“我做了乳酪蛋糕,你要吃吗?”她不想知道他与静怡姐的生涯规画。
“我……”虽然明知把误会解释清楚才是当务之急,但望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很难说出一个“不”字。“好吧。”
五分钟后,她端出冰得透凉的乳酪蛋糕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
软绵绵的蛋糕在盘中微微晃动,光凭眼睛看,就知道那口感绝对是入口即化。
“这是日式的做法,是日本国宝级的点心大师——和泉正明亲自传授给我的,有钱都不见得吃得到呢。”或许是想掩饰心中的强烈失落,她扬高了说话的语调,有一抹得意写在脸上,但却传不到眼里。
邵扬不急着品尝,“这么说你没回加拿大,是去了日本拜师学艺?”
“嗯。”她垂首。
“那你的手艺一定又精进了不少。”他顺势送了顶高帽,暂时不想追究她欺骗他的事实。
“或许吧。”她早失去了自信。
舀了一匙蛋糕送入口中,带着柠檬气息的香甜滋味在舌间散开,柔软的蛋糕组织,迅速融化。
这道甜点外观一流、口感一流,但是……味道太甜,甜到腻口,完全掩盖了该有的乳香,尝不出乳酪的原味。
如果蛋糕的外观有九十八分,那味道只有七十分,汽水瓶的手艺失去了往日的水准。
“不好吃,对不对?”看他的反应,她心里登时有数。
她真的连唯一的天赋都失去了。
“不会呀!”邵扬口是心非,为了取信于她,连忙三口并作两口,一下子吃光光。“很好吃。”
他只差没舌忝盘子了。
他的赏脸只让纪雪萍更加难受。“你不会说谎,你知道吗?”
从小到大,他只要一心虚,动作就会变快,态度的前后差异明显到让她连想装傻都难。
“汽水瓶……”他笨拙地想安慰她,“我想一定是那个什么大师的做
法有问题,所以才会这样的,绝对不是你的问题啦!”
她摇摇头。
老师曾经对她说过——因为她的心是苦的,所以她记不住甜的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打从那天起,她对甜的味觉愈来愈淡,不管糖放得再多,她尝起来都觉得是苦的。
她拼了命地放糖、放一切能散发出甜味的材料,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糟。
她的天赋一天一天地失去,她却无力阻止,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令自己不要活得这么辛苦。
“我以为离开你之后,日子会好过一点,就算心里依然不痛快,但至少我不用再强颜欢笑。”她以为这么做,她会快乐一点,但是没有,她把人生想得太容易,很多事情是无法做到“眼不见为净”的。
就算她逃离了这一切,藏起了自己,阻隔了所有人的关心,她仍是会不由自主去想,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会想念她吗?他还是那么爱吃甜食吗?静怡姐会不会管着他?
她渐渐地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折磨她身心的人,不是邵扬、不是静怡姐,而是她自己!
不论她走得多远,只要她的心还放不下,痛苦就会如影随形。
“我也想要幸福,我也想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可是为什么那么难?为什么……”她激动地落泪。
她的喜怒哀乐一直都随着他的情绪起伏,离开他的身边,就等于离开了幸福。
听着她倾诉的爱语,邵扬不舍地抹去她脸上的泪,“不要哭。”
他对她的心情很复杂,既心疼又高兴。
好心疼,心她为他承受的每一分委屈。
好高兴,高兴他们纵使分离多时、相隔两地,她对他的心意始终没变。
他何其有幸能蒙受她全心的爱恋?
“我曾要求过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因为那会让我舍不得走;但分别的日子里,我却又时时地怀念着你的温柔,”她情不自禁地哭倒在他的怀中,紧紧地拥着他,一古脑地想道尽心中所有的不平。
“八年前留下来的人,是我;陪你走过伤痛的人,是我;为什么最后被迫离开的人,还是我?”她忍不住悲鸣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一个该死的愚人节,就注定我该错过这一切吗?”
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汽水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陷入了自己的悲伤之中,害他没机会把误会解释清楚。
不得已他只好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她双手马上环得更紧,他无奈地低唤,“汽水瓶,放手。”
纪雪萍不明白他的用意,只道他是想推开自己。
“对不起!”她立刻道歉,往日的骄傲已不复见。“我知道我不该提起这些令你心烦的事,我不提了,你不要推开我,好吗?”
再让她多拥有他一下下,她只要很短、很短的时间。
“汽水瓶,你这样子,我没办法跟你把话说清楚。”他无奈地道。
“给我十分钟好不好?”爱让她变得卑微,她连说话都战战兢兢的,“我只要十分钟,明天我就走,保证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心烦了!“
饼了今天,她会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再找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回来看他,她会强迫自己从他的生命中完全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她将脸蛋埋得更深,他的前襟迅速地湿了一大片。
邵扬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哭,而且哭得很惨,但她却连轻微的鸣咽都未发出。
他的心猛地一抽,不顾她的意愿,按着她的肩膀,将自己的身体挪开了一点。
第二次被推开,纪雪萍整颗心都凉了,她不禁松了力道,环在他腰际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竟然连十分钟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咬紧下唇,她努力不让细碎的哭声溢出唇畔,她的自尊已经被他踩在脚下,她无意再让他发现自己的脆弱。
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僵硬地扯动唇角,勾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好奇怪,为什么房屋仲介和代书还没来?不是约好三点钟的吗?”
她连一秒都不想多待了,她决定签完约就走,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他们不会来的。”邵扬突如其来地宣告。
“为什么?”她讶然地抬头,对上他的黑眸,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的,她居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眷恋。
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看错了!
“你委托的仲介业者是我在生意上认识的朋友,是我拜托他们帮我找你的。”虽然说是朋友,不过他也是动用了不少关系,才说服他们帮他找回她这只迷路的小青鸟。
“这么说来,你不是真的要买我的房子?”她特意忽略他有托人找她,因为她好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对!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但是我绝对不会买你的房子。”他强调。
“为什么?”她像是只九官鸟,只能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
“我怕你会忘了回家的路。”他揽住她的腰身,将她重纳入自己的怀抱,用最温柔的姿态,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