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沙发旁,弯着腰,瞇起眼睛直直望进窗口里,连岑茵也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他没事人似的对她笑笑,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只脚抖啊抖啊抖。
岑茵装作没看见,回头继续。
“小姐,在做研究?”
“嗯。”
她径自按下一个超级链接,屏幕跳出一个窗口,全英文。
岑茵暗自哀号,瞇着眼,凑上前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又痛苦的慢慢念着,在心里默读。
从她脑袋瓜上方凑过来的头颅又说话了:
“都是英文,真糟糕喔?”
“还好。”岑茵在心底默默叹着气。
好不容易走出家门,难道想求一点清静也这么难吗?
陌生人又说话了:
“妳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翻译软件吗?”
岑茵一楞,微微屏住了呼吸。
翻译软件?
顿了顿,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在心里默默地挣扎着。
也许……也许她用得着这个软件,好心动……
可是,那意谓着什么?
失去她梦寐以求的清静?
终于狠下心,她说:“我知道。”
接着,很快再强调:“我用不着。”
妈的,她强调的太大声了。
陌生人几不可闻的闷笑声传来,岑茵倏地赧红脸。
怎么,她不想用都不行吗?不行吗?
“可是真的很好用耶,来嘛,我来示范一次给妳看。”
陌生人不由分说,自顾自的挤到沙发坐下,岑茵只好不情不愿地闪到角落去,闷闷地看他怎么搞。
陌生人也不客气,抢过她的鼠标键盘,俐落地开启一个程序,然后把整篇文章逐字逐句翻译,贴在记事本上。
不一会儿,全篇文章很快翻译完了。
“妳看,很快吧!”
岑茵沮丧地颓下肩,她痛恨自己在计算机面前的软弱。
包痛恨自己的英文这么破!
“谢谢你。”她极勉强、极勉强地点头道谢。
“我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的。”
陌生人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笑容,足以融化北极的冰山。
岑茵觉得自己好象被烫着了,浑身不自在。
“呃……谢谢。”
打从第一次跨进这家店,就没给这男人什么好脸色,他为什么要帮她呢?
她一向独善其身惯了,这样突来的善意实在教人不知所措。
“那么……妳会用了吗?”
她只迟疑一下下,陌生人马上自动自发的解说起来。他说的很快,岑茵头昏脑胀地听了好几次才懂。
“把妳想翻的句子或单字,这样反白……然后复制到这里……贴上……然后按Enter……这样,懂了吗?”
“嗯,谢谢。”
“真的记得吗?”
“记得。”
“好,妳试试。”
岑茵红着脸照做了。
热情的店老板用教学校小朋友的口吻带领她,让她加倍困窘。
“对了,妳真聪明。”
瞧他鼓励的笑容,只差没伸手模她的头说“乖”了。
“这个言放宇是什么来头?”陌生人摇头晃脑地打量屏幕前的男人。“妳每天来我店里,都找他的资料,真的是要拿来写报告吗?”
“也不是……呃……”岑茵顿了一下,才为时已晚的后悔。
为什么不说是呢?
陌生人脸上满是旺盛的好奇。
他凑近脸,问:“那不然呢?”
“我只是……只是……”岑茵蓦地红了脸。“我……呃……”
她闭上嘴,突然想到,他已经教完了,为什么还不离开?
神经倏地绷紧,迟来的警觉夹杂着微微懊恼。
她真的迟疑了很久很久,原以为他会就此放弃打探,没想到他居然硬是睁着亮晶晶的可爱双眼,硬是不死心的陪她干耗--好象她不给个交代不行。
最后,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回答他:
“他是我一个朋友。”
“老情人?”
“朋友。”她坚定而凌厉地瞪视他。
陌生人模模鼻子,一笑而起。
“看来我该滚了。”
岑茵立刻又觉得内疚,店老板并没有恶意,她不该恶脸相向的。
她站起来送他,尽可能诚心诚意地点头道谢。
“谢谢你。”
“别客气。”他扬起下巴,照例往屏幕旁的对讲机一努。“什么事都可以叫我,记得唷!”
“谢谢。”
岑茵试着对他笑笑,笑的尴尬而古怪。
陌生人却莫名其妙地被她逗乐了,摇着头,笑不可抑地托起托盘,揭起帘子准备离开。
“我叫辜城日。”
“嗯。”
奔城日不太确定地放下帘子,笑容随即罩上乌云,垮了下来。
这次,她会记得了吧?
今天的天空,偏向灰蒙蒙的色调,不是他喜欢的天蓝。
言放宇站在三十二楼的窗前往外看,纵横的街道上车流奔驰,灰色的建筑和灰色的天空冷冷的交织在一块儿。
“喜欢你的办公室吗?”
身后,一把柔软的女声响起。
言放宇回头,只见一个衣着入时、五官细致,身材姣好的女郎微笑向他走来。
“你好,我是张嘉玉,你的秘书,你可以叫我嘉玉。”
“幸会。”言放宇礼貌地颔首。
张嘉玉甜甜地回以一笑。“幸会的是我,我爸说你月初才正式上班,没想到能提前见到你。”
“令尊是?”言放宇疑惑地问道。
“我父亲就是总裁,张濂。”她不无骄傲地扬起脸。
“原来如此。”言放宇深深点了个头。“张小姐您好。”
“不必客气,我说叫我嘉玉就行了。”她笑了笑,随即准备退出办公室。“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为了弥补上回的失礼,这回,岑茵特地带来一包上好的咖啡豆。
“这个,我想你会喜欢。”
奔城日端来第一杯咖啡时,她硬着头皮递给他。
“送我?”他看她,又惊又喜,眼睛闪亮亮的发出光芒。
“送我?”他看她,又惊又喜,眼睛闪亮亮的发出光芒。
岑茵冷淡地点头。“谢谢你教我使用翻译软件。”
奔城日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立即抓着咖啡豆退出房间。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飘来,他端着满满一壶咖啡到她眼前。
“我们来喝妳买的咖啡吧!”他咧开他的招牌笑容宣布。
岑茵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真是自找麻烦。
既然沙发是双人的,辜城日便很大方的占据空着的另一半位置,捧着咖啡,自以为熟稔的笑问:“又来找言放宇的资料对不对?找到没?”
“没有新的。”岑茵不情愿地咕哝。
“唉,这是因为妳太少上网了,不懂得搜寻技巧。”
他惬意地伸出一只手,抓过鼠标东点西点,屏幕上很快出现许多窗口。他又连续打了几个字,很快的,这些莫名其妙的窗口纷纷运作起来,很快,马上闪现许多新资料。
“看,资料要这样查才对!”
岑茵早已目瞪口呆。
“计算机不适合我。”她气恼地瞪着屏幕。
奔城日呵呵笑着,又为自己倒杯咖啡。
“妳喜欢哪一种咖啡?”
“摩卡……”岑茵想了想。“或者焦糖玛琪雅朵。”
“我泡的好喝吗?”
“好喝。”
他笑着对她伸出手。“朋友吗?”
岑茵犹豫半晌,他身上的阳光的味道,感染着空气,渐渐包围了她,她突然有种错觉,她无法拒绝。
所以她没有抗拒地接受他递来的手,点头道:“朋友。”
他看起来非常开心,阳光的幅射度似乎一下子提高整整一倍,连她都热起来。
“没那么困难,是不?”
岑茵干笑了两声。
这家伙,相当自以为是啊!
言放宇委任的律师很有效率,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把旧宅装修妥当。他总算摆月兑饭店,回到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