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还是觉得……妳至少该见见他的。”
“为什么?”
“为了妳自己呀!”丽儿提醒她。“还记得英凯和志达吗?”
他们是岑茵第二个和第三个男友,都是她介绍的,最后分手的原因,照岑茵的“官方说法”都是因为“个性不合”。
不合个鬼!
追根究底,根本是她忘不了言放宇,就是这样。
“如果妳对他的迷恋没有一个了结,我介绍再多男人给妳也没用。”
岑茵沮丧地挂了手机。
这晚她没有回家,甚至忘了打电话回去报备。
在书店打烊后,她又拦下出租车飞往诚品敦南店,在杂志柜里、在书架上,疯狂寻找他的消息。
最后抱着一堆杂志,她坐在书店外的台阶上抽抽噎噎地哭。
她骗不了自己的,她想他。
可是,他们有机会见面吗?
他还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吗?
已近深夜三点,盛夏最深的夜色,也不过就是有点沉。
抬头往上看,大楼与大楼问的隙缝是深蓝紫色的,夜行的鸟儿掠过,飞出剪影般的美丽姿态。
这样的夜,照理说,她不该听见歌声。
可是歌声像风,看不见,模不着,它就是会在最不合逻辑的地方、时间,这样莫名其妙钻进耳朵里。
拌声是熟悉的,浑厚,撩人,奔放。
流行天后莫雅感性的低唱--
“有时候,我以为我不是一个人,
纵然只买一杯咖啡,只有一张电影票。
有时候,暗自感动落泪,
纵然只是一张照片,街上唱传的歌。”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见一群板族装扮的年轻人,穿著直排轮鞋,提着CD音响往自己的方向溜过来,悠扬的歌声愈来愈近。
“空气中,为何还有那样的气息?
闭上眼,为何还有那样的身影?
那样平静平静的爱和分离,
怎能牵动沉寂无浪的心?
以为,只以为,我能说服自己,
让过去,只是过去,别去打扰他的心。”
右转七十五度的脖子随着年轻人的滑翔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变成左转七十度。他们离去也带走莫雅的歌声,无辜至极地撇下她捧着支离破碎的心。
岑母坐在藤沙发上剥着花生,极有趣味地对着电视上的爆笑剧,偶尔跟着呵呵笑着。直到看见岑茵背着帆布袋穿过客厅,她站起来,原本上弯的眼角,马上严谨地瞇成一条线。
“现在是暑假不用上课嘿,妳一个女孩子成天往外跑,三更半夜不回家睡这样对吗?啊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稀罕?真那么好玩,妳怎么不带我去看看?啊妳到底都是跟谁混在一起?别说我没警告妳喔,肚子大了就不要给我回来,我这张老脸丢不起啦--”
“晚上十点。”她穿好鞋子,回头看母亲一眼。“我晚上十点回来。”
带着坚毅的决心,她昂首阔步走出家门,先左转,直走,再右转,直走,过两个红绿灯,再右转,最后停在一家商店前站定。
商店的外观是深蓝色的,柱子、外墙、骑楼地砖,满满不规则的深蓝。
横幅、立幅的大看板也是深蓝、深蓝、深蓝,除了一片深蓝外,居然没有一个字。
没有字的看板,还算是看板?
唯一透露商店性质的,是门前树立的黑板,黑板上的粉笔字迹潦草,写着:
深蓝咖啡网
可以肯定,是个怪ㄎㄚ开的。
岑茵所有的勇气在跨过门槛那瞬间完全蒸发,开始扭捏不安起来。
“我要上网。”她走到柜台低声如是说。
然而柜台根本看不到人,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敝网咖,能期待什么呢?
不大不小的空间,被曲曲折折的木廊隔成一块一块的小区域,木廊下方是一盆盆枝叶茂密的藤蔓型植物,上方是从天花板披垂而下的深蓝色地中海式风格的帆布织布,长度及膝。
人们隐没在各自的小空间里,倒是非常隐蔽。
“上网吗?现在每小时两百,饮料无限畅饮。”柜台里突然无声无息地冒出一颗头颅,幽灵似的,吓了岑茵一跳。
“两百?”她皱眉。
“喝过我亲手煮的咖啡,妳不会后悔的。”
那颗头说话了,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
他是个男人,很俊,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苞诡异的气氛不协调,他嘴角的酒窝实在太阳光了。
“这么说,你是老板?”
“对。”
“谢谢。”
她决定转头离开这家店,去找间更正常的网咖。
男人叫住她,对她微笑:“妳有偏好的咖啡吗?”
岑茵回头深深看他一眼,莫名其妙的,有一点点动容。
之后,她突然发现店内没有半点声音。
相较于一般提供对战游戏的网咖,这样清静倒是不可多得的。
“我喜欢摩卡。”
“好,右转再左转,第八块帘子,咖啡随后奉上。”
因为织布上没有特别的数字标示,她只得数着一块块织布,找到她要的那一“间”。
掀开帘子,又楞了楞。
计算机桌前是座深红色丝绒质双人沙发,沙发旁的小茶几,放着抱枕和薄毯,墙壁伸出一支古典的壁灯,垂着一条线,拉扯它可以控制灯光明暗。
虽然空间不大又狭长,但够了。
屏幕旁贴着小小的警告标语--禁止。
真是怪透了!
岑茵忍不住对着标语蹙眉。
?亏他想得出来!
男人捧咖啡进来时,发现她缩着双脚蜷在沙发上发呆,昏昏欲睡。
“有问题吗?”他放下咖啡,柔和的芬芳令人精神一振。
“计算机还没开。”
男人奇怪地看她,然后按下屏幕的开关按扭,刺眼的光线射向岑茵,她得微微瞇着眼才能看清楚“奇摩”的字样。
“这样就开了。”
岑茵双颊泛红,用嘴型无声地说着:“wow,so……ga……”
男人咧开嘴,下巴往计算机旁的对讲机一努。“有什么不懂,尽避叫我。”
岑茵困窘地向他道谢。
男人退出房间前,突然转头说:“我叫辜城日。”
岑茵点点头,辜城日才放下帘子。
她在搜寻处一字一字慢慢打着:“言……放……宇……”
言放宇,生于一九六九年,台湾台北。台湾大学毕业即转往纽约大学攻读信息管理,为纽约大学信息管理博士,入籍美国。
就读纽约大学期间,言放宇已技术研发出极具价值的防毒软件,并以此建立起颇具规模的跨国企业。得到硕士学位后,他与企业中一名出色的伙伴薇薇安结婚,并育有一子。
然而,就在人人以为他事业婚姻两得意之时,狗仔队却披露薇薇安外遇不忠的事实,夫妻立即分居。
分居不久,言放宇突然变卖企业所有股份--总价值高达十亿美元,决定回到台湾……“求职”。
仅仅只是“求职”。
此消息震惊各界,引起许多好奇和臆测,大小报纸传出各式八卦,大部份人相信,言放宇的决定,乃情变所致。
记者争相访问他:“放弃现在的成功,你会不会后悔?”
他满不在乎的说:“成功只是件枯燥行为的必然结果,去哪里都一样。”
传闻台湾企业界已有工作正在与他接洽,言放宇尚无特定去向。
不过,这位富比世评选的世界百大年轻富豪,拥有十亿美元身价的“准”黄金单身汉,势必在台湾激起一连串旋风……
“你看过今天报纸没有?”言震声坐在餐桌上,深陷的头颅从报纸堆里抬起,透过低垂的老花眼镜,盯着走进餐室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