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仍是抽抽噎噎的,说:“我脚麻爬不起来”
他低低骂了一句:“麻烦!”
伸臂到她膝下背后,挺腰抱起她轻盈的身子,就这当口他仍有心情调侃她:“妳都不吃饭的吗?”这么瘦
她又哭了。
“干嘛?我又没骂妳。”他冷着一张脸。
他把她放在后座,自己也坐上去,粗鲁地抓过她冰冷的小手,环在自己腰上。
她乖乖地任由他摆布,没有反抗。
回家的路上,徐浩男没有再蛇行飚车,也没有再冷言讥刺。
她的脸贴着他的背,慢慢地濡湿了他的花衬衫。
他张大眼,迎着风,吹得他脸上有些僵。
真的入秋了。
第二章
徐浩男有好一阵子没有再出现在江如瑛面前。也许他另有事情、结了新欢;也或许是他对她失去了兴趣。不管原因为何,这情形是江如瑛所乐见的。
那晚回去之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整整三天没去上学。父亲出国去了,联络不到人;哥哥江仕豪知道她生病,也只打电话叫了家庭医师来看病,之后也不见他人影。这三天全是好心的管家照料她,盯着她吃东西、服药。
躺在床上这三天,江如瑛的心情格外的脆弱,有好几次她怀疑着自己存在的价值,不知道生在世上究竟有何意义。亲情,是如此凉薄,对于爱情,她更是不敢依恃。
案母这场婚姻悲剧,彻彻底底击毁了她对爱情的憧憬。
案亲不重视她、母亲远在他国、哥哥堕落顽劣,她拥有什么?
起初,她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赞美而努力读书,但,慢慢的,她从优异的成绩中肯定了自己。
读吧!用功吧!读书可以暂时忘掉现实生活中的不愉快,因而她越发用心在功课上;也因此每次宣布月考名次的时候,就是她肯定自己价值的时刻。
大病初愈,她立刻以更认真的姿态投入课业中。只要一有时间,她就抓着书本不放,常常读到三更半夜还不肯休息。
邱文珊见了她又瘦又干的样子,劝她保重身体:“读书是很重要啦,可是身体也要注意啊,别太用功了!如瑛,妳看看妳,黑眼圈好明显呢!再这样下去,不用到联考妳就会累垮了的。”
她微笑不语。
邱文珊不了解,只有在书本中她才有安全感;书本是她的依托。
忙碌的考试,使日子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寒假到了。
但是考生是没有假期的,江如瑛得上半天的辅导课,每天还是得来学校。
皑导课开始的第二天,她又见到徐浩男。
江仕豪带了一堆朋友回来,大呼小叫,喝酒划拳,吵得她在房内念不下书,索性下楼去喝水。
“喂!你妹妹下来了。听说她功课很棒是不是?”
江仕豪怎么会知道她功课好不好,摆摆手说:“我不晓得,你自己问她。”
“小妹,妳很会念书是吗?”
“你怎么知道她很会念书?”另一人问。
“我听我妹妹说的啦,她说她们学校有个才女很厉害,什么都会,考试都将近满分咧!”
“听你妹在哈拉!哪有人这么厉害的?”
“哎呀,你是嫉妒,还是羡慕?自己吃不到葡萄,别说葡萄酸。”
“去你妈的,我揍你。”那人扑了上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有个女孩吆喝着别胡闹;客厅里满是烟味,在角落的一张沙发上,江如瑛发现了久已未出现的徐浩男。
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边总是带着一丝嘲弄,不过这次他怀里多了一个穿著暴露的女孩,粉涂得很白,嘴唇红得像石榴,平心而论,长得实在不错。
女孩把短裤外的长腿,伸到徐浩男分开的两腿之间,撮起一绺长发,在他衣衫敞开的胸口轻轻拨弄着。
他不耐烦地蹙起浓眉:“好烦!”
“人家”她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
徐浩男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啤酒一仰而尽:“来啦!”
会意的众人立刻暧昧地大呼小叫起来,其中一个尖声说:“浩哥,不要太累了。”
“哎呀,人家浩哥身经百战,这一点小意思哪看在他眼里?你倒是担心一下阿美才对,不要到时候起不了床、走不动了,要叫浩哥背她才惨呢!”另一个小眼的色兮兮地说。
阿美伸手虚打了一下,骂:“谁起不了床?就算我走不动也不用你管!我看哪,你连让女孩子上你床的本事也没有。”
小眼睛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痘痘脸涨得通红了:“臭三八!最好妳被浩哥玩到死!”
阿美伸出手掌,拇指抵在鼻上,四指搧了搧,扮鬼脸:“没人要!”
徐浩男脸色不大好看:“三八女人,妳到底要不要?舌头比头发还长!”
阿美抱住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撒娇发痴:“浩哥,你别生气啦,我不说就是了嘛!”
江如瑛躲在厨房里,手中拿着一杯水,怔怔地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流入耳内,厅内那群人仍在呼喊叫闹,言语逐渐不清不楚
她低着头,抱着水瓶往楼上走,不敢向他们瞧上一眼,幸好他们也没来注意她。
进了房间,江如瑛立刻将门锁了起来。坐在桌前良久,心中仍怦怦直跳。
如果要哥哥不要再请徐浩男到家里来,恐怕他做不到吧?楼下的人对徐浩男好象很尊敬。
她拿着课本,发现自己居然发了十分钟愣,抬起手掌轻轻打了一下脸:“别再乱想了,读书。”
只要江如瑛专心用神起来,任何声音也无法扰乱她。念了几课地理,又做了几十题化学题,用脑过度的她精神渐渐支持不住,最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在闭上眼睛之前,她仍不忘拨好闹钟,两个小时后再继续奋战。
恍惚中,有一双强壮的手臂轻轻抱起了她,然后她的身子陷入了软软的床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她倦极了,懒得睁眼──
是梦吧?意识逐渐散去,终至没了。
剌耳的闹钟声催人魂魄,江如瑛从睡梦中整个人弹跳起来,险些吓出魂来。
闹钟怎么放在那么远的地方呢?江如瑛突然发现自己坐在床上,腿上还盖着被子。
她连自己怎么上床的都不晓得了。
睡了一觉,全身骨头有点僵,江如瑛缓慢地掀被下床。
忽然──
“妳是真没看到我,还是假装没看到?”
江如瑛全身一震,太过用力转头,脖子痛得几乎要叫出声。
这人不是徐浩男又是谁?
他靠在床头,果着胸膛,舒舒适适地交叉两腿,双手交叠在结实的小肮上,一派闲适,彷佛这是他房间似的。
他是怎么进来的?
“别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好不好?”
她急忙低头检视自己,还好,衣裙虽然有些皱,但仍是整整齐齐穿在身上。
“别看了,我对瘦皮猴没兴趣。”他总是一脸讥诮的模样。
江如瑛并不因他嘲讽自己过于消瘦的外形而恼怒,退了好几步离他远些,觉得稍稍安全,才僵直地走到房门口。她确实锁得好好的啊但此刻没心思细想那么多,将门大敞,硬着声说:“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徐浩男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皮笑肉不笑:“等我躺够了,我就走了。”
“你不能待在我房里,你出去!”
“妳的床挺舒服的。”身子一缩,索性整个人滑进被窝里,他甚至将鼻子埋在被里,深深一嗅,笑说:“哇!好香哪!”
江如瑛不知是气是怕,全身从脚抖了上来,眼里开始浮起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