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石狮,门外高悬黝黑色大扁,端正地写着“青云阁”。大院五进五出,占地数百亩,飞檐碧瓦,倒也有几分壮观。
新月银辉撒在院子里,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身进了高墙。黑影在夜色中几起几落,伏在主屋的房顶上。大厅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房顶上,黑衣人揭开一张瓦片,光线从屋子里射到黑衣人的脸上,掩着黑巾的脸,只看到一双眼睛,皎洁若星。黑影透过烛光,看到瓦片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上左右均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黑衣人倾斜了身子,看到桌子的右首坐着一个紫衣男子,左边是一个白衣男子。从上向下看,皆看不清容貌和年龄。只听那白衣男子说:“我听我爹说青云阁收到铸剑山庄的请帖?”这个声音倒有几分像苏子叙。
紫衣男子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笑着说:“今天才收到的消息,你消息还真灵通。”
白衣男子又笑道:“铸剑山庄好歹也是我舅舅的,我听我爹说舅舅这次打算收山了,借这次五十大寿,金盘洗手,想来这次的无双剑,是铸剑山庄最后的一把剑。舅舅怕有人从中作梗,我便向舅舅推荐由青云阁作保。”白衣男了哈哈笑了起来,手中晃动着摇扇,甚为得意,“忘了告诉你,这无双剑可是承影剑的克星。”
黑衣人在房梁上听得糊里糊涂,什么铸剑山庄,什么无双剑,只是这些都与她不相干。眼波微动,她从怀里模出一个油纸包,撕破一角,食指轻弹,白色粉末从屋顶一点一点地飘落在紫衣男子的茶杯里。
那些粉末溶入水便消失不见,黑衣人正在得意。突然间,紫衣男子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黑衣人心里一惊,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手中的油纸包差点落地,却见他叫了一个家丁进来。黑衣人这才安下心来,嘴上哼着,草包一个,扣上瓦片,又几起几落向院子深入走去。
暗黑的回廊里面,一个小丫头打着灯笼走了出来。眼前突然黑影一晃,耳边风刮过衣裳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丫头正想尖叫,却被一支手臂从身后捂住了嘴,一把短小的匕首剑放在她的颈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黑衣人在她耳边狠狠地说:“不要叫,否则我就杀了你。”
丫头被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咦咦呀呀的声音,不住的点头。
黑衣人说:“我问你,你家主人的剑放在哪里?”
丫头咦呀着又摇了摇头,是说她不知道。
黑衣人皱眉,手中的剑向丫头的颈里更逼近了寸许。
丫头这次更猛烈地摇了摇头。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陡然放开了她,一跃而上去了房顶,对丫头说:“我不杀你,快去告诉你家主人,有人来行刺啦。”那语气里颇有几分顽皮,哪里像行夜的盗贼?这黑衣人正是苏子叙日前在善枷寺里见过的沈黎月。她离开善枷寺以后,准备好行头,这晚便到青云阁里来先行刺探一番。
那丫头在原地呆了半晌,这才神色慌张地向前院里跑去,嘴里不停地叫着:“总管,总管,有刺客!”她的叫声在安静的夜里,如投入湖中的瓦块,引起喧然大波,大厅里白衣紫衫晃动,刚才在厅里聊天的二人便向后院奔去。
沈黎月早已伏在大厅对面的树梢之上,她在对岸看得仔细,看大厅里没有人,又一跃而下,心里很是得意。原来皆是草包一堆。
二人去而复返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沈黎月隐在大院的树梢上,看到白衣人先进大厅,借着灯光的,看到那人的侧面,是苏子叙。沈黎月心里也不奇怪,她在屋顶上听二人聊天时,便觉得他声音很熟,料定是他无疑。
苏子叙进得大厅,突然尖叫一声。紫衣男子跟在后面快跑了进去,苏子叙指着大厅正中的那幅迎宾图欲说还休。
紫衣男子一看,却见那画上写了几行字。
苏子叙也没看那些字,心里却闷得很,说:“这画可是前朝名画。”好端端的让人给糟蹋了。
紫衣男子说:“剑也是江湖名剑呢。”
原来那画上被沈黎月写了几行字——借剑一用,用完必当归还。字后又画了一弯新月。
这会大厅里闻声进来一个中年老者,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行小字,嘴里啊了一声,转身就走。紫衣男子和苏子叙随后跟了出来,沈黎月跟在后面,只见三人在青云阁里转来转去,转眼来到一个北厢的院子里。
老人口里喃喃自语:“我明明把它锁在这里的,怎么会被人拿走了。”心里却是大骇,这北厢风平波浪静,不像有人来过一般。他打开镂花的房门,耳边呼呼生风。一个黑影比他更快地闪了进去。屋子的中间,一把银色宝剑反射着月华的清辉。不是好好地放在那里嘛,他这会心里似有明白,急呼上当。
沈黎月伸手拿起放在剑架上的宝剑,握住轻巧,心里满心欢喜,想不到略施雕虫小技,这般顺利地得手。她长剑握在手中,又是一跃出了房间。
她站在院子里对老者说:“谢谢阁主借剑一用。”正要离去,身后风声飒飒,却被人长剑一挡,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大厅和苏子叙说话的紫衣男子,沈黎月想如果她猜得没错他便是青云阁的少阁主。他迎着月光而站,年龄比自己稍长,剑眉微挑,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透着一股敌意,似笑非笑,表情却有些奇怪。
宝剑在手,沈黎月心情极好,笑了一笑说:“少阁主,承让。”男子冷冷一笑。
沈黎月也不生气,对他说:“看在你是青云阁的少阁主的分上,我不会杀你,让开。”她只拿剑,决不生事。
没想到男子冷笑说:“我便是步青云,青云阁的阁主。”
沈黎月心下略一惊,面上却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心想,爹说步青云武功极高,我以为他七老八十了,原来这般年轻。心下倒也有几分佩服,却又马上欢呼雀跃起来,嘴上又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苏子叙因为体力不敌,这时才从那厢跑来。
步青云拿剑挡在沈黎月身前说:“把剑留下。”
沈黎月笑得更是开心,“我们来打个赌,若是你和我走过十招,这剑我便还给你。若是不能,我便拿走,如何?”
步青云瞧他轻功身手均是一般,心里打了突,他凭什么能胜自己呢?不要说十招,他在他手下过不了五招。只是不知道这黑衣人为何出此狂言。暗暗一笑,心想,这黑衣人和他一般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对这个贼人倒生出几分好感。
沈黎月平生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才说这般话。她刚才在他的茶里下了七虫七草的迷药,他刚才跑了一阵,血气上涌,料定他和自己斗不过十招,药性必然发作。
“怎么样?”沈黎月挑衅地问,她还怕他不答应呢。
“好。”
他的“好”字刚说完,沈黎月已拔出承影剑,向他刺来,宝剑就是宝剑,拿在手中游刃有余。
步青云没有拔剑,却以手夹住沈黎月刺来的剑尖,若是平常,他用左右偏力,必定把剑从中折断。
沈黎月招式武功均不敌他,只不过是想和他耗时间,等着步青云体内的迷药发作。
她拔剑不出,却也手不放剑,以剑柄为力,自己横空跃起,双脚意在步青云胸前一踢。
步青云向左转身,放了长剑,却绕到沈黎月背后,步青云本想一掌点她背后穴道,只是她突然转了身,一掌打到沈黎月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