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见他情真意切,的确对自己关怀备至,心中一暖,温声道:“京城的衙门捕快训练精良,要甩月兑他们实非易事,我方才一时闪躲不及,肩头中了一记暗箭。”
“来,你先坐到床上,让我仔细察看你的伤势。”齐异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地便扶著罗刹往床榻走去,由於一心惦念著罗刹的伤势,完全忘了他不喜旁人接近的忌讳。
罗刹也不挣扎,怔怔望著齐异担忧的脸色,目光柔和,藏著某种说不出的情愫。
齐异扶著他在床畔坐下,接著便急急月兑下他上身的衣物。
罗刹见状,只是微微皱眉,略感尴尬,却也没出口制止,因为他知道齐异是一片好意,所以才放心地任由他摆布。
他详细地检查著罗刹的伤势,在确定并无大碍后,终於松了口气,自怀中掏出一个圆型小盒,打开盒盖,挖出一些药膏抹在伤处。
那药膏呈淡绿色,散发著甜甜香气,一抹上便令罗刹感到透骨清凉,十分舒服,血也立时止住了。
“这药真有效,是你自己调制的吗?”他问。
“嗯,这是我亲手调制的『九香翠玉膏』,能止血生肌,消肿除疤。”齐异拿出一条乾净的白布,小心地替他包扎,动作轻柔。
待包扎完毕,齐异让他躺下,柔声道:“还好,你的伤势并不算太重,不过已伤及筋骨,需要花些时日才能恢复。我待会儿熬些药汤为你补补身子,这几天你就好好静养,才能早点复原。”
罗刹沉默片刻,才淡淡扬声:“你走吧。”
齐异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他沉声道:“现在京城里满是查缉刺客的捕快,他们要捉的人是我,我不想牵连到你。”
齐异这才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心中微感欣喜,语调柔缓,“不会的,他们不会捉到你,而你也不会牵连到我,你安心休息,这样伤才能好得快,其他就交由我来处理。”
“可是——”
齐异伸手捣住他的嘴,轻斥:“嘘,噤声,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安於唇上的手温热而柔软,他可以轻易闻到属於齐异的淡淡香气,这亲昵的举动令他脸上一红,呐呐道:“好……”
齐异这才起身离开,打算到厨房熬些药汤,可罗刹却突地唤住他——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罗刹诚心诚意地说道:“谢谢你。”
“傻瓜,道什么谢啊,你赶紧把伤养好就行了。”齐异轻轻笑了起来,眼中藏著一抹欣慰。
还好,罗刹平安归来了。方才他出任务时,自己只能待在这儿苦苫等候,直到见著他进门,担忧多时的心情终於能放松,可一发现他受了伤,心却又於瞬间揪紧,疼得像是有人拿刀剜割似的。
不知不觉中,罗刹对他而言,已不单单只是研究的对象,某种微妙而深刻的情意,正在缓缓滋生……
第七章
齐异两人在京城并未久留,不过待了数日,一等罗刹伤势楷愈,便动身南行,回到隐居的山谷。
一路上,靠著齐异的机警与使毒功夫,轻而易举地将众多追兵甩月兑。
反正离三个月的期限尚早,罗刹也不急著回鬼门覆命,便留在谷中安心养伤,顺便让齐异研究他体内的毒。
在谷中住了几日,罗刹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为活动筋骨,他便在谷间信步漫走。记得齐异说过,谷中北方的天候与温暖的南方截然不同,他心里颇为好奇,於是往北方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缓步绕过一处峥嵘乱石,迎面竟是一阵刺骨冷风,还夹杂著片片雪花。
丙然如齐异所书,这谷中南北气候回然不同,比起谷南的温暖,这谷北的冰寒风雪,又是另一番奇景。
罗刹虽身上负伤,衣衫也穿得单薄,可他毕竟是习武之人,体魄远较常人强健许多,在这冰天雪地中行走倒也无碍。
走著走著,他突然感觉前方飘来阵阵热气,接著又听见哗然水声。
罗刹皱起眉,心中十分不解。
此处天寒地冻,怎么会有热气产生?而且,这儿冷得连水都会冻结成冰,哪来的水声呢?
罗刹又走了几步,见到前方乃是一座大约三四人高的雪丘,他悄步绕过,本想一探热气来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望见令他一生难忘的美丽景象——
眼前烟雾迷蒙、水波荡漾,虚无飘渺间,竟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只见那美人发似黑绸柔亮,身如白玉无瑕,柳眉星眸,粉颊朱唇,清丽秀雅,仔细一瞧,这出浴美人居然正是齐异!
此时,齐异恰好抬眼,望见罗刹正瞪大眼盯著自己,不由得惊呼一声,面红耳赤地急急矮身躲入温泉中,藉以遮掩自己的身子。
罗刹恍然回神,连忙转过身,不敢再多望一眼,他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又慌又乱,气血上涌,呼息微喘。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他什么都瞧见了,而且瞧得是一清二楚,毫无遗漏。
齐异,竟是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这个认知如青天霹雳重重击在他的心上,他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时,在无比的震惊中,又升起强烈的欣喜。
齐异是女的……是女的!
可喜悦过后,怒气却取而代之。
齐异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是女儿身?
莫非,她对他心存戒备,所以蓄意隐瞒?
罗刹怔忡出神,直到身后传来齐异羞赧的声音——
“我……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回头了……”
她原本以为这温泉位置隐蔽,所以放心地在此净身,没想到罗刹竟这样误打误撞地闯进来……真是羞死人了!
要是被其他男人撞见,她就算下毒死对方,也会毒瞎、毒哑他,可偏偏闯进来的不是旁人,而是罗刹……这下子,她该如何是好呢?
罗刹转回身子,深思地凝睇著她羞红的俏脸,沉声道:“你是女人。”
她点点头,大方承认:“嗯。”
反正看都给他看光了,再否认又有什么用?
他气急败坏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你是女儿身?”
齐异微微蹙眉,对於他的大惊小敝很不以为然。“你又没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而且,我是男是女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就是我,不会因为是男是女而有所改变。”
“这事当然了不得,你是男是女,对我来说差很多啊!”罗刹忍不住埋怨,口吻愤然。
要是早知道齐异是女儿身,他也不必一直懊恼自己竟对男子产生不该有的情感,也可省去不少不必要的困扰。
齐异不解地问道:“差很多?为什么会差很多?”
突地,她心念一动,想到一个可能性。“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会因为你瞧见我的身子,而强逼你负责?放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当然不会强逼你,你不用担心。”
她立志游遍天下,研究各地形形色色的药草、毒物,从来没动过嫁人的念头,因为,嫁人只会妨碍她的梦想。
罗刹明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却也无法解释,只能随口掩饰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男女有别,若是我早知道你是女子,对你的态度会好些,也不会让你为我驾车,受那日晒风吹之苦,更不会让你治疗我的伤。”
就算已知道齐异是女儿身,他还是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倾吐,因为,他是鬼。鬼门门规明定,鬼门之鬼,绝不能爱上鬼门之外的人。
齐异漫不在乎地耸肩,“这有什么,我一人孤身住於谷中,什么粗重的活还不是都得自己来,加上我时常行走四方,为求方便,自然是男装打扮方便得多。至於治疗你的伤势也没什么,我乃是学医之人,当时情况特殊,又怎会介意男女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