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长老与银长老同时抢道,可属意的人选却恰恰相反。也难怪他们意见相左,因为金长老是夜叉的师父,而罗刹却是银长老的爱徒,两位长老难免心存偏私,想为自个儿的徒弟美言几句。
两老一柔、一刚,早已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更是火上加油,立时吵了起来。
“你那夜叉有什么好!当年犯了门规,居然带了个天杀的丫头在身旁,如今那丫头生得亭亭玉立,两人又成天混在一块儿,谁知道在搞些什么引我鬼门可是一夫一妻制,鬼王夫婿可得对鬼王忠贞不二,你那夜叉第一个就不合格!”
“你说什么!我们夜叉好得很,他和那丫头是师徒关系,才没有什么暧昧!倒是你那罗刹才古怪,一个男人生得那么美做什么,浑身又都是毒,若是不小心毒害了鬼王,你来负责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另外两老则杵在一旁看好戏,谁也不愿蹚这淌浑水。
罗刹静立一旁,在听到金长老指责的话语时,隐於面纱下的唇勾出一抹苦笑。
金长老说得对,他根本不可能有成家立业的一日,自己身上怀的剧毒根本让人无法接近,而他也不奢求有人能相伴一世,只盼能住表门中静静了却残生……
“你们两老说得都对。”鬼王微微一笑,看似温和,实则诡邪。“正因为他俩各有优缺点,真的教我好难选择。我看,再多给我—些时间,让我仔细想想好了。”
时间愈多愈好,只要有时间,她就能完成自己策划多年的计画,到时,谁都无法再控制她!
表王这番话,让金长老与银长老瞬间安静下来。
铁长老皱眉道:“可你早已年满二十,按门规是该成亲了……”
“可我的身子尚未准备好,而夫婿人选也未确定,婚事当然得延,难不成要找同时嫁给两个人吗?”鬼王巧笑嫣然,话却说得极为犀利,让长老们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罗刹望著鬼王那从容不迫的笑容,心下了然,明白鬼王与自己一样并不想成亲,所以才会藉故推托。
如此看来,他也用不著担心了。
他紧绷的心猛然放松,掠过一丝释然与欣喜,就在同时,他脑中瞬间闪过一张俊俏秀雅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齐异那与他朝夕栢对、日益熟稔的面孔。
是了,并不是没有人能陪著他,这些日子里,齐异不是一直陪著自己吗?而且,和齐异在一起时,他觉得很自在……
一想到齐异,他的心便隐隐约约地紧缩起来,并不难受,也不是痛苦,而是某种奇异而难以形容的甜蜜。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如今,竟对一个比自己小上数岁、而且还是同性的人产生这种异样的感受。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不管齐异穿起女装有多好看,也不管齐异对他有多好,两人终究是不可能的,他……不能、也不该对齐异动心……
罗刹走出树林时,天色已亮,白茫茫的晨雾仍未敌去,雾气染得他的衣衫微湿,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冷意,因为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
他想见齐异,好想、好想,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想见齐异,只知道这样的心情愈来愈无法克制。
“你回来了!”守候已久的齐异一见到他,喜形于色。
“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他深望著齐异,心绪复杂,纵使心中行千言万语,却无法言明。
此时,他很庆幸自己戴著面纱,不会让齐异瞧见他尴尬的神色。
他什么都不能多说,更不能表现出这份惊世骇俗的特殊情感,因为,齐异不仅对他无心,更与他同为男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他的,何况,他身为鬼门之鬼,早与情爱绝缘,加上他身怀剧毒,根本无法与任何人在—起……
这份感情,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嗯。”齐异不知他心思百转干回,只一心欢喜著他依约回来。
等他坐人马车内,齐异一扯缰绳,马儿便嘶鸣扬蹄,迅速前行。
一路上,罗刹绝口不提在鬼门中发生了何事,齐异也不开口询问,两人静静地上路,再次回到谷中。
直到进入木屋内,罗刹才开门:“我有新的任务。”
齐异神色不变,问道:“有时限吗?”
“三个月内要完成。”罗刹眉目低敛,语气缓和,却藏著某种压抑的情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可能……是他害怕齐异会发现自己亟欲隐藏的情意——一份永远不容於世俗的情意,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份永远不会为齐异所接受的情意。
“地点呢?”齐异虽注意到他的异样,却以为那是由於他刚从鬼门回来的缘故。
“京城。”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罗刹凝视苦他平静的面容,深思地问道:“你不问我去京城效什么?是不是去执行杀人的任务?”
“我一向不干涉与自己无关的事,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执行任务时,我是不能干涉的。”齐异说得理所当然,毫无迟疑。
其实,他不是不好奇,而是约定就是约定,不能违背。若是多问,怕又会惹得罗刹不悦,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果然是这样……你始终只想著我体内的毒……”罗刹的话声转低,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无奈叹息。齐异对他的兴趣,果然只在于研究他身上的毒。
齐异没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问道:“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我们明天便出发,行吗?”
“可以。”齐异想了想,又担心地问:“对了,你这次的任务需不需要我帮忙?要是需要,你尽避开口,我一定帮你。”
罗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道:“到时候再说吧。”
他没有立刻拒绝,这让齐异有些讶异,却也十分高兴,笑眯眯地说:“好。”
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像起了些讦微妙的变化,似乎……罗刹与他之间的距离,正一步步缩短之中。
这样的变化,感觉很好。
三更时分,此时虽是深夜,京城中却十分喧闹,数十名捕快散布四处,为的是缉拿毒杀了当朝高官——礼部尚书方伯恩的刺客。
这名刺客行踪诡秘,潜入尚书府行凶时悄无声响,若非尚书夫人正巧至书房,也不会撞见尚书倒地身亡,而刺客虽立时逃逸,可尚书夫人的惊呼已引来府中家仆,立刻展开追捕行动。
方尚书位高权重,消息一传出,整泅京城衙门的捕快尽数出动,全力图捕这名刺客。
本来,他们一度追上刺客,并以弓箭将刺客射伤,可惜那刺客的轻功太好,仍让他逃月兑了。而最令他们惭愧的是,他们甚至连刺客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刺客一身黑衣,面罩黑纱,其余皆茫然无头绪。
正当衙门捕快如无头苍蝇四处搜捕刺客时,刺客已逃至京城的另一端。
而这各神秘的刺客,正是鬼门罗刹。
罗刹逃过捕快们的追捕,窜入一处偏僻巷弄,见四下无人,这才闪进一间老旧的房舍内。这儿是他与齐异暂时安身的地方,他执行任务时,齐异便留在这里等候。
见罗刹踏进房中,齐异总算松了口气,起身迎上前,“你终於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我好担心你……”
话尚未说完,便眼尖地瞧见罗刹按著肩膀,面无血色,似是受了伤,不由得大惊失色,急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快坐下来,让我替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