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的动作使得乐音乍停,也惹起他身旁宠妾窅娘的不满,她娇声喊着皇上,却也没能叫住那风流天子离去的脚步。
来到少女身边,那因着出丑而酡红着女敕腮的她近看之后竟然更美,让李煜情不自禁出手帮她解开那裹着她的不听话彩带,一层褪下一声轻叹,这么美丽的女子,当真巧夺天工得可以。
“娇儿斜倾待郎持!”李煜笑盈盈向褪尽彩带的少女伸长了手,“小美人儿,妳在等朕吗?”
表才等你呢!色皇帝!
齐珂珂吞下到嘴边的话,罔顾男人伸长的手臂自己站起身来,眼睛左顾右盼寻着舞月,都是那家伙,若非她要她报救命之恩挟她同来,她才不会来的。
但她没寻着舞月,却意外对上一双难得破了冰潭正冒生着怒焰的眸子。
是他?那颗大石头!
齐珂珂硬生生捺下心底乍然见着张磊时的雀跃狂喜,转成了恼意,是呀,他不在这儿还能在哪里?她该想得到的,硬石头就该待在这该死的皇宫里,陪那该死的色皇帝,不可能因着忧心去寻找可怜兮兮、落魄无依的齐珂珂!
在色皇帝和她之间,他早作了决定的了,不是吗?
石头男衣冠鲜丽,看来活得还不错,所以,他并未如她希冀的,一边痛哭流涕后悔一边思念着她喽?
暂敛恼思,她故意对着眼前的李煜涌现了甜笑,“民女舞艺不精,让皇上看笑话了。”
“不笑话,不笑话!”
欣喜于佳人迥变的态度,李煜再度伸长了手臂,“这么美丽的可人儿,就算真闹了笑话,也只是个美丽的错误……”
不过李煜伸出的手再度落空,一道人影掠移,让他险些模着小手的佳人离开了他眼前。
是张磊,众目睽睽下,风流天子前,他一个闪身兜转,将那身着薄缕的少女倒栽葱地扛上了肩头,如此一来,除了美人儿的背影,她的容颜、她那微敞着的酥胸,全然、全然觑不见了,见状,李煜悠悠然叹了一声。
“张卿,你这是……”他肃了肃龙颜出了声音。
“张大人,皇上正在兴头上,为人臣子者,怎会在这种时候出来搅局,扫皇上的兴?”韩熙载起身冷眉而询。
“皇上恕罪,”张磊先给肩上那依然不住妄动着的齐珂珂一掌后才道:“这丫头乃微臣旧识,她上南唐是为了寻找在下,并不清楚皇上办此赛会的目的。”
“谁说我不……”齐珂珂话没完再挨了记打,只得乖乖停了话。
“是这样子的吗?”李煜微微一笑,“旧识也罢,故友也成,此次比赛本就言明了谁都可以参加的,这位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别人可以,她却不行!”无视于身旁韩熙载冷箭似的恶芒,张磊淡淡而语。
“为什么?”是韩熙载出的问语。
“因为即使她能夺魁亦已无权出任南唐皇妃了,”张磊气定神闲,“她是我的未婚妻。”
说谎!说谎!来人呀,快将这说谎不打草稿也不脸红的臭石头搬走!齐珂珂在心底吶喊,可却又无法忍住乍听到那三个字时的心跳加速和甜蜜心悸。
“未婚妻又怎么样?”韩熙载没打算就此松手,明摆着一副护主求荣的神情。
“这姑娘既然还未进你张家大门就依旧有其自主的权利,何况,你是个臣子,为君分忧、使君欢乐乃为人臣子首要之事,难道,为了个小小的女子,就连效忠皇上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吗?”
“原来,”张磊冷笑,“韩丞相效忠皇上是用这种方法的,也难怪,韩府人丁愈来愈单薄。”
“张磊,你!”韩熙载涨红了脸。
“在下不与您逞口舌,韩丞相,事实上,皇上至今对于在下所欲封敕的官衔只是口头应允尚未正式授衔,所以,张磊仍只是张磊,无名于官场,您说得对,既然在下没本事依圣驾喜好效忠皇上,那么,就当张磊从不曾涉足过南唐朝班吧!”
“张磊!”始终未出声的李煜终于忍不住皱了眉,“为将之人行事最忌莽撞,朕本有意再过一阵子就要敕封你做戍边大将军了,你当真要为了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
他淡然一笑,“皇上!大好前程请留给需要它的人吧,在下福薄承受不起,万望陛下善自珍重。”
“好个张磊,咱们这南唐皇城岂是由着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韩熙载沉声一吼,瞬时数百名御林军手持长矛,向着张磊两人围了过来。
张磊冷冷一哼,“是吗?相处了几个月,看不出韩丞相竟是如此好客的人,可在下向来随性惯了,想留想走,全凭己意!”
他冷冷一笑,左手抱着齐珂珂,右手自腰际抽出了擎天剑,今日之宴原是规定不准带兵器的,可张磊早有去意,是以宝剑不曾离开过身边,这会儿青天之下,只见他一手抱人一手轻灵使着骇人至极的剑招,那玄厉傲人的剑气,飘飞耀目的银点,竟然比方才那些舞娘的姿态更加妙不可言,如神移,似鬼鸣,精奇绝巧又浑然天成地毫无破绽可言。
无意伤人的他,仅用了剑气点倒挡在路上的御林军。
几个回旋激点,一排排卫卒纷纷被点中穴门不得动弹,而另一头,是惊慑于剑气而纷纷走避的南唐臣子,片刻后,张磊长剑回鞘,放下齐珂珂,抬高双手,他向着李煜作了深深一揖。
“皇上,苟安一隅终非长久之计,臣……”咬咬下唇他改了口,“在下希望您能有改变心意的一日,只要您想明白了,派人通知在下一声,张磊自当竭力报效南唐。目前您过的这种醉生梦死生涯实在不适合在下,请恕我无法陪您一块儿浪费生命了!”
豹身再揖,抱起齐珂珂,他扬身飞离,瞬间遁离了众人眼前。
好半晌,李煜方能自震惊中清醒,张磊的话原本带给他许多省思,原本让他兴起不少不同的念头,可下一瞬,在韩熙载清开卫卒,再度叫舞娘们款款起舞后,那浮扁掠影的念头遂一个两个三个如泡沬似地消失无踪。
尤其,当他眼前出现那旋舞着魅影名唤舞月的少女时,少女诱人的笑容,曼妙的舞姿,让他把方才对齐珂珂的惊艳之情转嫁到了眼前女子身上。
于是乎,舞宴中动人心弦的清音继续不绝,方才那一幕不敢提起的、不愿提起的,都故意假装它似乎从不曾发生过。
※※※
离开皇城,张磊才将肩上的齐珂珂放了下来,他冷着眸打量眼前嘟着小嘴的她,不顾她的闪避动手翻开她的襟衣。
“干什么啦?”
她羞红脸闪了又闪,他方才在人前说的那三个字,可不代表他已拥有这样肆无忌惮“审视”她的权利!
“所以,”确定她无恙后他才停了手,可目光沉了又沉,“妳并不是被人胁迫强押去参加那舞娘之赛?也不是被迫差点儿就当上了南唐的皇妃?”
“当然不是!”
她使劲儿甩月兑他,“我不知道有多高兴能当个南唐皇妃!”扮了个鬼脸,她哼哼作声,“臭石头,你干么要坏我的事儿?”
“当皇妃?”他冷眯着眼,“如果没记错,妳这回是出来寻痴,可不是为了当啥皇妃的。”
“是寻痴没错,”她咬咬唇不服,“可论起文才,你认为南唐国主李煜会输给江都才子白宁宇吗?要寻就得寻最好的,不是吗?”
“妳这次到南唐,真是为着寻李煜而来?”
他出手握紧她瘦削的肩,眸中冰潭迸裂。
“所以妳不告而别,所以妳失踪了几个月,所以妳让人心思挂念,全部,都只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