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宫是大事,要严密的规画,没有十来天是准备不妥当的,为了来看他一切都从简了才会来得这么快。
棘刚挥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都下去,宇文执担心的看了父亲一眼,才跟着走了出去。
棘刚扶着宇文秀坐到榻上,叹了一口气,“宇文哪,这么多年来心头那口气可平了?”
他摇了摇头,“奴才如今都快没气了,心里哪还有气呢?”
“这么说就是怨朕了。”棘刚低声道:“宇文,你办学兴田、抵御外侮,实在是我朝的第一大功臣哪。
“可是你文武韬略、智勇双全,样样杰出,百姓只知道有宇文宰相,却不知道有皇帝呀。
“我用你,却也怕你呀。”棘刚老实的说。
“当年你手握十万大兵,随时可反,朝中上下一片声浪,猜忌于你,生怕外患一去内乱又起呀。”
宇文秀眼泛泪光,感激不已,“奴才今日能从皇上口中听到这句话,死而无憾了。”
他终于跟他说了实话,他被远贬并不是因为那十大罪状!
“宇文,当年御史们参你的十大罪状,朕明知你有苦衷,却不得不藉这些事将你贬到东北来,为的是要安定人心呀!朕有苦衷,请你体谅。朝廷上下的团结一气,比你一个宇文秀重要,要平衡这些声音,朕不得不牺牲你。”
“奴才知道,奴才一直都知道。”宇文秀感激的点点头。
“三年前名双国又犯,朕一想到你就心痛。”棘刚拍拍他的手背,“所以朕今天来了,朕要用你扫朋党、灭名双。”
他已经受够了名双三番两次掀起战争带来动乱,唯今之计只有将它连根拔起,纳入版图。
“可惜奴才老了,恐怕熬不到来春了,皇上。”宇文秀沉痛万分的说。
雄心万丈已经随着病体消磨而流逝了。
棘刚微微辛酸的看着他,心里感慨万千。
他还记得当年的宇文秀英挺俊秀,是那么样的意气风发、出类拔萃,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惺惺相惜的知己。
这些年来,没有人像他一样知他、懂他。
但他还是像颗棋子似的被牺牲了,因为他是皇上,肩负的是国家的责任。
可悲的他不能有朋友。
“那么你给朕推荐一个吧,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宇文执。”宇文秀毫不考虑,毅然的说。
棘刚看着他,沉思了一下,“虎父无犬子!”
宇文秀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棘刚拍拍他的背道:“宇文,你累了,歇着吧。朕要御医来看你,养养精神,身子就健壮了。”
“奴才不累,奴才还有力气陪皇上下一盘棋。”以前他们总是彻夜下棋,谈论军国大事,修改法治,纵观天下情势,当年他们都是那么的年轻呀。
棘刚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朕不下棋了,二十年前就不下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长叹一声,“这双手,摆弄太多棋子了。”
宇文秀懂得他的意思,悲凉而同情的看着他。皇上,地位最高,却也最孤独。
他身边的人都只是一颗棋子,所以……他不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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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就是皇上了。
懊是很有威仪的皇上居然有那么温和的一双眸子。
案亲始终不怨,也是因为知道皇上的难处,体谅他的用心。
那么他能够替父亲觉得不值吗?
他不能,若是换成他,他也会像父亲一样等待着,等待再次被重用的机会。
因为顺清皇帝,实在是个明君哪。
他知道自己不该偷听,可是他实在担心父亲的状况,所以在窗下偷偷的听了他们的谈话。
案亲是那么样的了解皇上,懂得他的用心,所以始终不怨。
而皇上也是懂父亲的,所以才会跟他说心里话,让他放下心里的那口气。
一个皇帝,跟自己的臣子承认当年确实有愧于他,是一种勇气吧?
宇文执站在院子里,连雪下大了都毫无所觉,只是不断的想着他们的谈话。
能被一个懂得自己真正价值的人所牺牲,想必父亲也觉得光荣吧?
他想得入神,远远的好像听见女子的嘻笑声,不禁轻轻的皱起眉头,是哪个婢女忘了府里的规矩,居然大声嘻笑起来?
他正这么想时,突然啪的一声背上一痛,什么东西打中了他。
一声惊呼随之清脆的响了起来,“看吧!我就说那是个人,还会动呢。”
他一回过头去,就看见几名女子叽叽喳喳的挤在游廊边又说又笑的。
宇文执看着脚边的一团雪球,确定刚刚击中他的凶器就是它!
“喂!你们干什么!”这几个女孩陌生得很,绝对不是府里的人,打扮得花花绿绿、怪里怪气的,还咯咯的乱笑,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凶恶的问:“是谁丢我?!”
“是我丢你。”棘茉阳老实的举起手来,笑嘻嘻的说:“小灵子看你一动也不动的,还以为是谁堆出来的雪人,我说是人她偏不信。”
“所以你就用雪球扔扔看我会不会动?”他生气的瞪视他。
这个声音清亮,说起话来又快的女孩,无疑是她们之中最出色的。
她绾起的双髻缀上了白狐的细毛,远远看去头上白飘飘的,刹是飘逸动人。
虽然浑身包裹一件白色雪裘,但体态不显臃肿。
这群女子是从何而来?
“猜得真准。”棘茉阳好心的说:“雪下这么大干么不避一下,傻瓜似的也不怕伤风吗?”
他身上积了许多雪,远远看去还真像雪人呢。
“你说谁是傻瓜?”他没好气的皱起眉,长这么大他从来只跟天性聪颖、聪明绝顶等词搭上边,跟傻瓜扯上关系还是头一遭。
“当然是你呀!难道我有让雪堆得满身都……啊!”棘茉阳话都还没讲完,一团雪球就对着她飞来,打中了她的额头。
宇文执冷冷一笑。他天生小家子气,挨了那丫头一雪球,就一定要扔一个回去。
不跟女子计较不是好汉。
女人越来越嚣张、不安于室,都是纵容的男人给她们机会得寸进尺,什么不与女人和小人一般见识?
那是蠢才说的话。
“你敢丢我?!”棘茉阳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往脸上一照,只见右额上起了一个红印子,“可恶!”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别人的亏,怎么能够在这种鸡不生蛋的地方,被这个傻瓜开先例呢?
她弯下腰去,抓起一团雪,用力地扔了过去。
宇文执有了防备,轻松的就闪开了。
“你还敢闪!”棘茉阳怒叫,“小灵子、飞娜、柳霜、小夜,快帮忙!谁打到那兔崽子一次,我赏金戒子一枚!”
鲍主一声令下,宫女们纷纷卯起劲来扔雪球,宇文执左闪右避,还是免不了挨上几颗硬邦邦的雪球。
难怪人家说女人不好惹,果然有几分道理。
可他也不能光站着让她们打,于是亦快手快脚的抓雪球、扔雪球,所谓擒贼先擒王,先把那个穿雪裘的女子打垮,其他人就不会来纠缠。
因此他每颗都朝着棘茉阳砸去,而且命中率奇高。
“唉唷!又打到我了啦!”她的头发都给打歪了!敝了,怎么她往哪里窜,他就是能往哪里打哩?
“快点快点,把这傻瓜打趴,唉唷……”棘茉阳痛得甩甩手,又中了一枚。
她左一句傻瓜、右一句傻瓜,听得宇文执心头火起,下手也就更不留情了。
只见院子里雪球飞来飞去,你来我往,不时夹杂着棘茉阳的喊痛声。
她突然发现这样远距离的投掷战,倒楣的似乎都是她。
她不玩了!
“抓住他!快!唉唷!”她气急败坏的大叫,“把他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