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她喋喋不休,按开锁打开门,将她带进屋,本来想把她抛在沙发上,略一思量,改变主意走入卧室将她安置在床上,顺手拿起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她身体一沾床,马上自动换成舒适的睡姿,眯起醉眼瞅他,嘴巴却好像不打算休息。“我说你这家伙真的很讨人厌耶……每天就那一号表情,而且居然连看到蟑螂都文风不动,蟑螂——蟑螂耶!”
他置若罔闻,眼角一瞟,发现她还穿着鞋,于是好人做到底,略蹲替她将脚上的皮鞋月兑下放在床边,再抬起头时,正好面对她的脸。
还没来得及深思她唇边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她陡然伸出单手揽住他的后颈,再将脸凑近,啵一声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即使给他机会倒带回去重来一千次他都想不到她会有此举动,脑袋瞬间当机,空白了足足三秒,随即诧异地瞠目,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将她推回床上,不觉向后退了几步,满脸震惊。
“哇哈,变了变了变了!”她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指着他的脸笑不可遏。
他注视她片刻,震惊的表情慢慢褪去,内心也慢慢冷静下来,伸手推正被她撞歪的眼镜。听说有人酒醉以后会胡乱亲人,看来真有其事,想不到他会遇上。
饼了一会儿,她笑累了,闭上眼睛,趴在枕头上呼呼喘气。
他站在床沿抹抹脸,很少觉得这么累,转身走了几步,正欲离开,不期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喃问:
“喂,我说……你觉得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又是三秒空白。
他猛然停步,没有回过身,从没像这样在短短几分钟内震惊了两次。
明知她在说醉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也不明白,只是伫立着,脚像生了根,无法离开,也无法走近。
直到耳中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他回过头只见……她睡着了。
望着那张睡脸,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只有那个感想:她真会惹麻烦。
离开她家,回到隔壁,他到浴室盥洗,面对镜子看到自己嘴角微红,靠近审视,是她留下的口红残印。
他伸手轻触嘴角,回想到方才她的“强吻”,发现自己竟不感讨厌。
为什么?因为她酒醉糊涂,所以他可以不介怀?原因应该没这么简单。
不知何时开始,她对自己的意义除了邻居或朋友,似乎还有些额外的、特别的,不然他不会为她担心、为她动气,甚至为她失态。
今晚的表现泰半出自于冲动,而他已记不起上次冲动是多久以前的事。
若说他心湖表面结了层厚实的冰,劲风吹拂也不起涟漪,那她或许是从外太空飞来的陨石,下坠力道强得惊人,挟带火花直接击破他的防护溅起水花。
心中那陌生的情感,是否跟所谓的“喜欢”或“爱”有关?遗憾的是面前的镜子不是魔镜,无法回答他的疑问,而他自己则毫无头绪。
那个吻太突如其来,他不记得是什么感觉,唯一留下的是她的味道。
烈酒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感觉自己仿佛也有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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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星期日,他早早醒了,知道她今天不上班,也猜到她大概会晚起。
宿醉的感觉他没试过,但见识过实例,不难想象她皱着脸抱头痛嚷的模样,因此他特地去买了解酒药,等到将近中午时才去按她的门铃。
意外的是,门很快就开了,出现的人是孟蕴真。
见到他,她表情微讶。“喔。嗨。”
他颔首代表招呼。“请问陶菲菲在吗?”
“在。摊在沙发上。”她踩上拖鞋,竖起拇指向后比了比。“先走一步,交给你了。”说完,越过他走向对面自家。
他入内关门,远远见到陶菲菲趴躺在沙发上,像条死鱼一样毫无生气,他走上前,问道:“好点没?我送解酒药来给你。”
“啊!”听到他的声音,她猛地跳起,目瞪口呆。“你怎么进来的?!”
完了啦!她现在衣服皱巴巴不说,头发更乱得像个疯婆子,妆肯定也花得一塌糊涂,样子比发霉的橘子还惹人皱眉,怎么见人!?
“孟小姐帮我开的门。”
“喔……”她沉默几秒,模模头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脸。
昨天好像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苦思未果,记忆画面只停留在庆功宴上,她内心狂骂那块呆木头,越骂越郁闷,疯狂灌酒,一敬天涯断肠人,二敬樵夫,三敬木工……啊然后咧?
“那个……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你只是说了很多话。”
“啊?!”惨!懊不会……酒后吐真言?!她脸色一白。“我、我说了什么?”
他低头回想,实话实说:“你说:都是你害我要借酒浇愁。还有:你要负责送我回去,听到没有?”
她感到冷汗涔涔而下,干笑连连。“抱歉,我酒品很差……”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就算她希望扳回颓势,想办法提升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也没救了!老天爷如此体贴地为她关上这扇门,就是要她死心放弃享受失恋吧……呜!她干嘛故作豁达啊,神经!
“后来我送你回家后,你说:你觉得我当你女明友好不好?”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抬起头,直视她青红变错的震惊表情。
他没打算告诉她那一吻的事,却也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今早醒来,他把她的醉言醉语重新拼凑过后,归纳出两个重点:
第一,她似乎需要一个男朋友。
第二,他想搞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所以他迟来的结论是:“我说好。”
她的反应是呆若木鸡,疑似惊吓过度灵魂出窍,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慢慢掉过头来瞪着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声音紧绷地问:“你刚刚是不是说……要我当你的女朋友?”
“对。”
她闭上眼,深呼吸好几次。“……也就是说,你要当我的男朋友?”
“对。”这么简单的逻辑问题,他不清楚她为何还要确认。
她瞪了他五秒,忽然翻过身背对他,拿抱枕压住自己的头,无视他的存在。
饼了半分钟,见她动也不动,他开口唤:“陶菲菲?”
她肩膀抽动一下,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自抱枕后传出:“走开啦!懊死的梦境,别以为可以戏弄我……”
沉默蔓延。
又过了半分钟。“那我先走了。你想好再告诉我。”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她却突然心慌起来。啊,算了算了,就算是梦,她也甘愿沉迷!“喂!喂!喂!喂!等、等一下——”
她满心着急想追,不小心一个翻身过猛,跌下沙发,撞到前方茶几。
“哎唷!”惨呼声扯住他的脚步,回头见她蹲坐在地,抚着脚趾神色痛楚。
他快步踅回,蹲在她身边查看,还没开口询问,她蓦地伸臂环抱住他,将他紧紧箍在怀中,口里嚷嚷:“我刚刚说错了,你不要走!”
他低头注视她的头顶,温香软玉在怀却并不十分享受,因为她抱得很紧,力道简直像在勒人。“……你的脚有没有事?”
“痛死了……咦!”她傻住,松开双臂,错愕瞪向自己的脚。“会痛?”抬头看他,伸手试探性地模模他的脸,热热的……“原来我不是在作梦?!”
“应该不是。”除非她现在在梦游。
她呆了十秒,开口又是一串惨叫:“噫啊啊啊——”头一歪,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