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晏铭悚然一惊,鬓边一颗颗冷汗坠下。
“别哭了。”他伸出手,揩去她颊畔的泪水。
她抬起脸,红着眼眶看他。“我、我不要……跟你离婚。”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强调。
“不离婚就不离婚,别哭了。”他轻拍她的肩,低声安慰她,连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满是无奈与宠溺。
“你真的不赶我走了?”她不敢轻易相信。
他点头。
她眼眸一亮,破涕为笑。
又来了!为什么她总要这样一下哭、一下笑,逗惹他的心呢?
钟晏铭悄悄叹息。“妳先在这边等着,我去开车过来,送妳回家。”
“不用了。”映苓摇头阻止他。“你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可以叫出租车回去。”
“妳脚受了伤,真的要一个人回去?”
“嗯,只是一点小扭伤,没问题的。”她笑。
那温柔又爽朗的笑容,让他的胃,狠狠拧住。能继续留在他身边,真的让她这么高兴吗?
难道他……真的误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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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来?”
在卢家位于天母的豪宅内,卢父卢母见钟晏铭亲自上门来,都是大为震惊。
虽然两人算是钟晏铭的岳父母,钟晏铭算是他们的女婿,但也仅止于此而已,从映苓婚后第一天起,卢家父母便有默契地不去打扰小俩口,也不敢奢望女儿会带着女婿回娘家。
没想到,钟晏铭竟会主动踏进卢家大门,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
“有什么事吗?”卢父问。
“是不是映苓发生什么事了?”卢母颤声问,脸色发白。
“不是的,映苓没怎样。”钟晏铭淡淡地阻止卢母胡思乱想。“只是我有件事,想来问问你们。”
“什么事?”卢父皱眉。
“先坐下来吧。”卢母招呼女婿在客厅沙发坐下,又命佣人泡茶来。
三人坐定,钟晏铭啜了一口清香的乌龙茶后,才缓缓地说明来意。“我想问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
“十年前,映苓跟我发生车祸那时候。”
“啊,那时候啊……”卢父卢母迟疑着,交换若有深意的一眼。
“映苓说,那时候她以为我已经死了。”钟晏铭审视两人的表情。“是真的吗?”
两人没答腔,再度交换一眼,同时叹息。
卢父首先开口。“映苓是怎么跟你说的?”
想套话吗?钟晏铭冷冷一哂。“你不必管映苓怎么说的,只要告诉我真相。”
卢父愣了愣,看出他嘴角那抹讽刺的笑意,苦涩地拉拉唇。“其实我们老早就想告诉你真相了,只是映苓不让我们说。”
“什么意思?”钟晏铭蹙眉。
“她说反正你不会相信,就不必多解释了。”
“解释什么?”
“这个嘛……”卢父犹疑地顿住。
钟晏铭深吸口气,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等待。
“其实那时候是──”卢父犹豫片刻,总算要发话时,卢母却惊慌地截住他。
“不要说!你忘了吗?映苓说如果我们这次再插手,她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们。”
卢父一震,表情变得惨淡。“可是不说的话,难道妳想让映苓一辈子被自己的丈夫误会吗?”
“她说她自己可以处理。”
“等她自己打开这结,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晏铭都主动来问了,我们就告诉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怕我们说了,不但没解开误会,反而让映苓更为难。”卢母哑声说,眼角闪着泪光。“映苓这些年来够苦了,要是她像当年,再闹一次自杀,我可受不了──”
“自杀?”钟晏铭一凛,忍不住扬声,打断卢家父母的争执。“你们是说映苓自杀过?”他质问,目光炯炯。
“这个……”卢家父母又是迟疑。
钟晏铭可忍耐不住了,急躁地迸出低吼。“告诉我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知道!”
“我看,就说了吧。”卢父温声对卢母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卢母这次也不反对了,咬着唇点了点头。
得到卢母的同意,卢父才转向女婿,目光先在他紧绷的脸上停留两秒,才把当年两夫妻是如何对一对小情人说谎的来龙去脉,幽幽地道了出来。
钟晏铭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愤怒,又是难以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映苓那时候并不是想跟我分手才不来看我,而是她以为我已经死了?”
卢父黯然点头。
钟晏铭倒抽口气,凌厉的眸刃先是狠狠地往卢父身上砍,接着射向卢母,后者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
他气得浑身颤抖,黑着脸逼问:“这是真的吗?还是你们跟映苓串通好了,又编一套谎言来要我?”
“是真的!”卢母猛然回过头,惨白着脸,望向他的目光蕴着祈求。“我知道你一定很不谅解我们,可是请你千万别误会映苓,她对你是真心的,她真的很爱你啊!”
钟晏铭没说话,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平复激动的心神,但手却强烈颤抖,握不住杯子,倾倒了一桌淡黄色的液体。
他视而不见,情绪纷乱如麻,满心只想着方才卢父说的一切──卢家父母骗映苓说他已经死了,因为害怕他找上门来戳破谎言,所以他们才把女儿送到加拿大去。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和他一样,上了当。
如果她真的那么爱他,当时得知他死讯时,她应该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一念及此,钟晏铭全身僵硬,紧绷着嗓音质问卢家父母。“映苓真的……闹过自杀吗?”
“嗯。”
“是怎么……回事?”钟晏铭很想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却做不到,他双手握拳,拽住自己大腿。
“这件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卢父哑声解释。“我们把映苓送去加拿大跟她女乃女乃还有我弟弟他们一起住,以为只要换个环境,她就会慢慢忘记你了。没想到她过去后不久,竟然一时想不开,拿小刀往自己手腕上割──”
“你说什么?!”钟晏铭猛然跳起身,惊骇地瞪大眼。“你说映苓割腕?”
卢父苦涩地点头,瞥了卢母一眼,卢母会意,回房间里取出一本日记。
“这是映苓当年写的日记,她一直不晓得我们偷偷看过了。”卢母闭了闭眼,流下一滴泪。“如果不是偷看了这本日记,我们还不晓得映苓曾经自杀过,她不许她女乃女乃跟我们说。”
卢母将日记递给钟晏铭,他先是迟疑地瞪着那绘着一个粉女敕少女的封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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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乃女乃痛骂了我一顿!
她说我不该这样轻忽自己的生命,她说如果我死了,会让很多人伤心,尤其是爸爸跟妈咪。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爸爸妈咪会很难过,就像我现在一样。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觉得好恨,如果老天爷非得在那场车祸带走某个人,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那个人应该是我啊!
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是我不该在车上跟晏铭吵架,才会害他分了心。
都是我的错──
可是老天爷惩罚的却不是我,是晏铭。
为什么会这样?晏铭的家人一定很伤心,我不敢想象,他们一定会很恨很恨我,因为我害死了他们最亲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为什么还要救活我?
活下来的人,不该是我。
晏铭才是那个比较好的人,总是他在包容我,宠着我,我只会对他发脾气,从没真正体贴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