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如此。”夏野慢条斯理地说。“或许你可以反过来问问夏蓉小姐,她是因为没离过婚,所以才对婚姻抱持不切实际的看法吗?”望向夏蓉的眼神满是挑衅。
他是故意气她的,绝对是!
夏蓉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很难继续保持冷静。“我想这跟有没有离过婚无关,重点是一个人对婚姻的基本态度。”她故意放慢说话的速度,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尖锐。“如果一个人对婚姻并不抱持尊重的态度,那么就算他和另一半有多相爱,总有一天也要走上离异之途。”
“这是夏蓉小姐的『经验』之谈吗?”夏野特别强调“经验”二字,唇边挂的微笑好假。
“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妳的意思是,妳没离过婚吗?”他刻意问。
“我想这不关夏律师的事。”她冷冷回应。
“那么夏蓉小姐现在还是单身喽?”
“是又如何?”
“一个没结过婚,也没离过婚的女人,要在这里跟人大谈婚姻的意义,不觉得说服力有些不够吗?”夏野淡淡道。
“夏律师的意思是,我没看过猪走路,就不能吃猪肉吗?”夏蓉伶俐地反击。“莎士比亚要杀过人,才写得出『麦克白』吗?金庸想必是个练家子喽,否则他笔下的主角怎么个个武功高强?”
“是的,我了解夏蓉小姐一定是那种善感的人,就算本身没经验,也能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来感受一切,所以哪里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夏蓉小姐呢?妳是读者们的救世主,是『恋爱教祖』,有这方面的问题来问妳就对了。”
恋爱教祖!夏蓉咬唇。她真讨厌人们这么叫她,尤其出自他口中,更加令她痛恨无比。
“……只是我很好奇,妳老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指导』妳的读者该怎么做,难道不会偶尔觉得心有愧疚吗?”夏野讽刺地问。
“我不是『指导』她们,我只是和她们分享我的看法。”她怒斥。
“也就是说,妳传道,却不强迫妳那些教徒奉妳说的话为教条喽?”
“我说过,那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是教条。而且我也不认为男女关系可以用教条来定义,这不是游戏,没有规则可循。”
“我是不是听错了?”夏野好讶异地扬眉。“妳说男女关系没有规则可循?妳们女人不是最讲究规则的吗?不是一切都要照规矩来玩吗?”
“我想这完全只是夏律师单方面的看法,我们追求的并不是一条条死板板的规则,而是一种灵魂更深处的东西。”
“是什么?千万不要告诉我是『爱』。”夏野剑眉挑得老高,弹弹手指,摆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
“追求爱情有什么不对吗?”夏蓉瞪他。
“嗤!”一声冷嗤算是夏野的回应。
夏蓉火了。“请夏律师尽避提出高见!”
“嘿、嘿!”一直默不作声,隔岸观火的雷枫樵见气氛有点过于火爆,颇有一触即发之势,急忙插口。“两位冷静点,我明白你们观点很歧异,不过没有什么事是无法达成共识的,只要慢慢沟通──”
夏蓉打断他。“我并不觉得我跟夏大律师之间存在什么沟通问题。”
“也没有达成任何共识的必要。”夏野接口。
“他是他。”夏蓉说。
“我是我。”夏野说。
“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两人异口同声。
雷枫樵举手投降。
这还算没默契?那怎样才算有默契?他摇摇头,炯炯眼眸在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后,决定放弃做和事佬。
罢了罢了,就由这两人去争论吧。反正他当初想找这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来上节目,早就预期他们一定会唇枪舌剑了,这下更好,愈吵收听率愈高,他没啥好损失的,乐得在一旁看好戏呢。
“好吧,我了解了。两位请继续,请继续──”
第二章
他跟她处在不同的世界──没错,那家伙根本是外星人!一个从火星冒出来,彻头彻尾的外星人。
聪明的地球人不该跟他浪费唇舌!
她是疯了才会决定去上那个节目,如今证明她果然错得离谱,她跟他使用的频率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无法沟通!
“可恶!气死我了。”徐玉曼恨恨地摔杂志。
从昨晚下节目后,胸口一股闷气就开始慢慢累积,经过一个晚上的酝酿,有逐渐爆发的趋势。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发泄一下这恼人的郁闷?她瞪大一双电眼,扫过室内一圈。这屋子前天钟点女佣才刚刚清过,窗明几净,焕然一新,教她想借着砸东西来泄愤又舍不得,怕弄乱了这井然有序的一切。
不能摔东西,弹弹琴如何?明眸转到角落一架枫色钢琴。贝多芬的〈命运〉应该很适合她现在激动的心情。
但是,这两天为了赶一份稿子,坐在计算机桌前拚命打字,手臂到现在还很酸呢,弹琴会不会太虐待自己?
不不,徐玉曼摇摇头。犯不着为了那个男人跟自己的身体健康过不去。
不能摔东西,不想弹琴,既然如此,动动脚好了,再往那家伙脸上踩两脚应该花不了什么力气。
决定之后,她走向那本刚刚被她怒甩在地的杂志,居高临下瞪向封面上那穿着一身昂贵的亚曼尼西装、神态冷峭的男子。
他五官端正,浓密的黑发整整齐齐地往后梳,露出宽阔饱满的前额。两片薄俊的唇微扬,似笑非笑,挺直的鼻梁上虽然挂着副银边眼镜,但森冷锐利的眼神仍是透过镜片咄咄逼人。
多年不见,这男人变得既傲慢又冷酷,瞧他那自以为是的眼神,彷佛正挑衅着她。
可恶啊!
徐玉曼一咬牙,双脚几个蹬跃,朝封面上阴冷讨厌的男人踩了又踩。
想想,还是不过瘾,索性撕下封面,贴上挂在书房墙面的飞镖靶,开始练习射飞镖。
这飞镖靶是小夜送给她的礼物,本意是要她写作烦了累了的时候,拿来转移心情,顺道运动一下,如今她拿来泄愤正好。
连续射了几支飞镖,将封面薄薄的纸钉得乱七八糟,徐玉曼总算觉得胸口舒坦了些。她拍拍手,满意地躺回沙发上。
听说最近很流行钉草人,下次干脆请小夜买一个来好了。
她瞇起眼,在脑海里想象在草人身上写下“夏野”两个字,然后在他身上扎针作法的快感。
“一定很有趣。”她喃喃自语,对自己邪恶地笑,可这灿烂的笑容只撑了几秒钟。
没想到会再遇见他。她怅然地想。
虽然她知道台湾很小,也早料到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在某个地方重逢,却没想到会以那种方式。
在广播节目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这真是最糟的重逢场面了。
她叹口气,弯身拾起杂志,翻到介绍他的那一页。
这本杂志以报导娱乐圈的八卦著名,她本来绝对没兴趣看的,只因为小夜告诉她,他们在最新的一期用夏野做封面人物,她才特别去买来瞧瞧。
一个律师,怎会莫名其妙成了八卦杂志的封面人物?她买来看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去年承办了娱乐圈一件号称世纪离婚的案子,最近又接了一个商界少东的情妇带着私生子想认祖归宗的官司,由于这话题炒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他也跟着成为众所瞩目的人物。媒体记者好奇一追,才发现这律师本身也是八卦的好题材。
首先,他长得帅,俊酷有型,光是照片一摆上来就有足够吸引力。
其次,他本来是台湾一家知名法律事务所的律师,专门负责智慧财产权领域,却在三年前突然退出事务所,自行执业,还转任离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