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死女人,给你五秒钟,再不下楼我就走人!”一声怒吼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犹如一个石块被投入湖面,惊起千层浪,瞬间,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臭男人,多等一下会死呀!”“咚咚咚”,一阵急促的下楼声夹杂着每天必有的对话,女孩一手抓着书包,一手还不忘辛苦万分地往嘴里塞早餐,狼狈不堪,东跌西撞的模样预示着一天的开始。
听着楼梯间不时传来的巨响,男子开始烦躁地用脚打起拍子,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对这每周N次的“晨间交响乐大合奏”发出无言的抗议,唉——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这样,下楼犹如地震!
“受不了!”拨了拨已经够乱的头发,男子吐出一口怨气,在女孩现身的同时精确地转身走向自己的爱车。
“上车。”他头也不回地向女孩发出命令。不是为了耍酷,而是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她的那副糗模样——衣衫不整、睡眼惺忪、手忙脚乱——还是那句话:哪里像个女孩子?
“唉。”几不可闻地再次叹出胸口的闷气,笑意却不自觉地爬上嘴角,初升的朝阳洒在他的脸上,使他本不算出色的五官霎时充满了邪气诱惑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砰!”乐平很有气势地把书包扔进车篮,顺便还不忘赏出一个白眼给对方,嘀嘀咕咕地转身蹭上自行车的后座,一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一手忙着擦嘴、理衣裳,“臭男人,你不是花丛高手、大众情人吗?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我都怀疑你的那些女朋友们怎么受得了你!”
“哼。”余洋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地加重脚力,“你也说了,她们是我的‘女朋友’了,你懂不懂‘女朋友’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女朋友’者,首先乃为女性也,其次乃为朋友也,对于女性和朋友我都是体贴又温柔的,但你……”温柔优雅的语气突然变得血海深仇般咬牙切齿,“不在女性范围内!”
“啧,真小气!不过就是昨天告了你一小状嘛,还跟我记仇呢,谁叫你爽我的约?”她也很无辜哩。
“一小状?!”余洋低吼一声,理智之弦随着乐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砰”的一声被硬生生地扯断,“你告诉我妈我和女生出去‘开房’,把她吓得半死不说,还教她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直说我上了大学就学坏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我昨天在电话里都差点被眼泪淹死、被口水闷死?!现在你却告诉我这只是‘一小状’?如果哪天你心血来潮了,告我‘一大状’,我岂不是要当场切月复谢罪?!”越说越气,他干脆停下车、大手一伸把乐平揪到面前,鼻尖对鼻尖地让她看清楚自己的阎王脸,数清楚自己额上的青筋,好好体会一下所犯的错误。
在一阵昏眩中,乐平对上了他喷火的眼,感到他的鼻息、气味痒痒地喷洒在自己脸上,不由得脸一红,心脏居然漏跳了一拍。羞涩地别开脸,她不敢看他晶晶发亮的双眼。一时间除了能聆听自己的心跳声,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怎么,知错了?”余洋双眼冒火,哪里看得见她的羞红的脸,见她不说话,吼得更凶了。
呵,这臭男人给了几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啦!火气冲上脑门,乐平的小女儿姿态立马被冲到了太平洋去喂鱼,狠狠地把两人近得不能再近的头又挪近了几分。
“我错?!是谁说要来给我庆生的?是谁说不要请其他人,要和我重温童年的?又是谁一整天看不到人影,最后打个电话来告诉我他忘了,现在很忙,不能来啦?你说呀!说呀!”乐平拽着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地怒吼,用她的音频充分发泄出几天对他的不满,清亮的声音一节节地拔高……心却在一点点地下坠。吼到最后,空荡荡的心里涌上无尽的疲惫与委屈,快得让她来不及掩饰,鼻子一酸,泪水就冒了出来。
“是我是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呀,姑女乃女乃。”像变脸似的,余洋一张青筋暴突、怒气横生的夜叉脸瞬间换上了讨好的笑容,小丑一样地开始挤眉弄眼。
看着这张滑稽怪脸,乐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中却同时滑过一丝怆然——这个人呀,总能在上一秒让自己哭,下一秒逗自己笑;这个人呀,总能让自己一天的心情因他的一句话而改变;这个人呀,爱了好久却不能说出口——伸手擦干眼泪,她撒娇般地嘟起红唇,“都是你,害我哭!”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改天我给你补上昨天的生日总行了吧?”险险地擦掉额角的汗珠,唉,谁叫她从小一哭就必定和他有关呢!到了现在,不让她哭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和责任了,但这小妮子又偏偏爱哭。唉,真命苦……
懒洋洋地挑起眉梢,余洋换上了惯有的粲笑,宠溺地揉揉她的乱发,“但你也不该说我开房去啊。”
“你敢说你当时不是和女生在一起?”乐平狠狠地掐一下他的手臂,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为他近乎邪气浪荡的笑容而狂跳。
“小妖怪。”轻捏一下她红红的鼻尖,余洋不置可否,“快上车吧,要迟到了。”
为他的笑容所蛊惑,乐平傻傻地坐到了后座上,直到阵阵微风送来,才稍稍减轻了脸上的热度,“余洋,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搭你自行车时的情景?”把头靠在他背上,她憋着笑意开口。
“可不可以不谈这个?”余洋苦起脸,那是他一辈子的痛呀……
“呵呵呵——”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乐平轻笑出声,思绪不由又飘回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乐平,你明天就要上学了,但妈妈很忙,恐怕没空接送你,我把你送到余洋哥哥上学的小学去,以后你和余洋哥哥一起上学、回家,好不好呀?”乐母秉承的是爱的教育,任何事都会和女儿商量一番,尽避她已经替女儿报了名。
“好呀。”快七岁的小乐平玩着玩具,心不在焉地回着话,反正余洋哥哥对她来讲并不陌生。打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自然地存在着,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她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余洋哥哥带她扑蝴蝶、带她捉蜻蜓、带她漫山遍野地模爬打滚……但第二天她就反悔了。
“妈妈,我不和余洋哥哥一块了,我不要坐那东西!”小乐平把胖胖的小手指向余洋引以为豪的自行车,她才不要坐两个轮子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安全。
“喂,这可是新款,别这么不识货好不好?”在乐母出声教训之前,余洋已发出了不平之音,才小学三年级,他说起话来已有现在痞子调调的雏形。
“新款和摔跤没有关系。”不要欺负她人小,她可是很聪明的。
“我保证不会摔跤!”他拍拍胸口,拿出小男子汉的气概。
“我昨天明明有看到你摔跤!”扮个鬼脸,小乐平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红晕“轰”地冲上余洋的脸,他又窘又迫地为自己辩解:“那是……呃……那不一样……呃……”
想到这里,原本的轻笑开始有了向狂笑转变的趋势,却及时被一只大手捂住。
“快到教学楼了,再笑我掐死你!还有,你不是在智群楼五楼上课吗?还不快去,到时人多你就别想挤电梯了!”
啧,真不可爱,这位余家恶霸在以后的岁月中脸皮是越磨越厚,现在谁会相信余洋也有过如此天真烂漫的童年呀?!看吧,现在的他有多奸诈,明明是在威胁她,却偏偏摆出一副灿烂至极的笑脸,故意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把她从后座上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