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睿颖,滕骐的心口便隐隐作痛。
她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了解他,所以当他允诺艾德会留在英国后,她一句责备也没有,像来时一样孤单地回台湾去了。
两年了,他为了稳住海曼集团,忙得甚至抽不出三天假回台湾看她,所以他只能用金钱弥补她,同时填补自己的歉疚。
这两年之间,他每个月汇给她二十万,可是睿颖却从未动用。
是埋怨他吗?
还是另有原因?
电话中的睿颖总是笑着对他说她很好,平时开销不大也不需要那么多钱,但直觉告诉他,睿颖很不对劲。
向来料事如神的滕骐,首度把握不住她的心思。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旁滑开,海曼的两大巨头终于来到顶楼的会议厅。
会议厅里已经坐满海曼的大小鄙东们,因为大家在今年的投资都赚了钱,每个人脸上都有笑意,但是当大家一看见先走进会议室的滕骐,马上停止交谈,偌大的会议厅迅速安静下来,场子冷到最高点,犹如进入冷冻库。
直到亲和力十足的伊斯利随后也进来,股东们看见他那张可比八月艳阳天的笑脸,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下来。
“布朗董事,怎么绷着脸呢?开心点哪!”伊斯利一掌拍在布朗董事厚实的肩上,笑嘻嘻道:“今年公司又赚钱了,股东分到的红利够你多买好几栋亿元豪宅,多养几打小老婆哩!”
布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尴尬得要死,其他股东们则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最后是大家察觉到滕骐冷冽的眼神,才有志一同的止住笑意。
呼~~超级冷冻库又发威了,现场一片冷飕飕。
滕骐走上主席台位置,摊开报告书,对着麦克风说道:“相信大家都拿到一份刚出炉的股东手册。如果各位想知道去年一整年度,海曼为各位股东的荷包赚进多少钞票,请参阅手册第四页到第十二页,相信报表上的那些数字足以让各位一整年含笑入梦。”
我还含笑九泉咧!坐在台下的伊斯利满脸黑线。
现在是在做年度会报,又不是在告别式上念悼辞,拜托他可不可以别这么酷?
“接下来的时间,我想与各位谈谈海曼目前正在进行的并购案。有关于并购『桥森』一案,我们决定投入一亿资金……”
鄙东之中有人举起手,打断滕骐的陈述。“抱歉,我有个问题。”
滕骐点点头,“詹森董事,请说。”
“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并购『达尔文科技』的可行性。”
滕骐神情冷漠,“我以为那件案子已经达成共识,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讨论。”
“恕我不客气的说一句,那完全是你专断独行的结果。”詹森气愤难平,“谁都看得出来,『达尔文科技』的发展性绝对比『桥森婴儿用品』来得高,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舍弃『达尔文』选择『桥森』?”
沉默陡然降临,偌大的会议室里人人噤若寒蝉。
伊斯利实在很佩服詹森,甚至是有点同情他——他实在很有胆,竟然敢当面质疑滕骐在投资方面的能力。
他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要那些在商场上混了一辈子的大老听命于两个年轻人,面子上是有点挂不住。但是他俩可是把股东们的荷包都喂得饱饱的,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满?
滕骐环视一扫。他相信台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股东同意詹森的看法,只是没有人有他的胆子敢当面质问他。
“我不碰高科技产业,虽然利润可观,但风险太大。”他简单的解释。
“你当我们是傻子?投资是一定有风险的,这算哪门子理由?”詹森重重拍桌,态度火爆,“滕骐,海曼投资集团也有我们的一份,就算你身为海曼的总经理,也有义务要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覆!”
现在的气氛不只僵凝,还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呼~~”破坏气氛的声音突然响起,引来众人注目。
只见伊斯利皱着眉吹着烫口的咖啡,当他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挥挥手,“请继续,不用理我。”
这种小事,滕骐三两下就可以摆平,他只要专心喝他的咖啡就行。
滕骐看着詹森,冷冷一笑。
“要并购高科技产业,就得把每年所得的利润当作资金,一再地重复投资,甚至还要加倍支出,做为研发费用。要是顺利就罢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责任由谁来扛?”他犀利反问。
这句话,问得每个人鸦雀无声。
“詹森先生,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桥森』的原因。我的解释,你满意了吗?”
詹森听完,像是只被拔光爪子的狮子,一脸颓丧的坐下。
滕骐冷列的眸子扫视全场,低沉有力的声音即使不必透过麦克风,也清清楚楚的响遍四方——
“你们不需要对我的能力产生任何怀疑,我所做的每一项决策,绝对会为各位带来最大的收益!”
伊斯利一听,几乎喷出满口咖啡。哇咧~~滕骐,这种事你敢打包票啊?!
不过,大概也只有像滕骐这样实力与魄力兼具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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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东会议结束后,滕骐回到他专属的办公室,他的桌上已经积了一堆秘书整理出来的电话留言。
滕骐翻弄着那些留言条,幽暗的目光在看见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后,深埋的激烈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
他迅速抽出那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号码、来电时间与“Callback”两字。
那是睿颖的电话号码。
滕骐拿起电话,熟稔的拨出在心中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彼端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
滕骐挂掉再打一次,还是没有人接。
他按下内线,急躁地问秘书,“有一通从台湾打来的电话,除了叫我回电以外,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总经理。”
滕骐对秘书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说详细一点,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秘书听出上司的不悦,谨慎小心的回答道:“是。我记得打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我说您在开会,她说她知道了,要我转告您等您回来回她电话。”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睿颖打电话来,已经是两小时前的事了!
“我很抱歉……但您说过开会时不要把电话转给您。”
像这样的电话,秘书每天要接几十通,她处理的方式也都相同,为什么上司听起来好像很不满意?
“以后只要是这个号码来电,不管我在做什么都要马上转给我。”
“是,我知道了。”
币掉电话,滕骐又再次拨了睿颖的号码,但这次还是没接通。
睿颖到底上哪去了?
滕骐烦躁地燃起一根烟,面窗而立。窗下是伦敦市区有名的菁英大街,在这里走动的人物,个个是商场翘楚。
这些人有的在路上,有的在车上,统统壅塞成一团,由高处向下望去,好似一条凝滞不动的血管。
已经两年了,来自工作上的成就感,渐渐填不满滕骐心里的黑洞。
海曼投资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滕骐的身价像海曼的股价一样节节上扬,但滕骐始终挂念着海的彼端那个孤单纤弱的身影,偏偏每天要处理的公务堆得像山一样高,让他忙得分不开身。
没错,他是如愿爬到他想要的位子了,别人得花四十年才办得到,他只用了短短四年半——那之后呢?
把他未来五、六十年的人生,在高高低低的股市里消耗殆尽吗?
不要再把我一个人丢在台湾,我不在乎你能不能带我去米兰或是东京,也不想吃什么高级料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跟你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