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求助地看向江枫。
平时,每在这个时候,江枫都会帮锦绣解围的。
此时江枫却低头不语,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如果是最好的朋友,就应该从江枫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巨大的痛苦。
锦绣不是,所以她看不见那冰冷眼睛中的绝望。但锦绣却感觉到了冰冷,一种从她心中发出的冰冷。
江万海虽然身经百战,但他也不是江枫最好的朋友,因此,他也看不到江枫的心。但江枫是他的养子,他似乎感觉到了锦绣与江枫之间的不寻常。
江枫是有最好的朋友的,所以有人发现了他的隐痛。
陶青依然在笑,但笑容却僵硬。因为,他看到了江枫眼中的痛苦。
陶青想问问他的朋友,但这样的情况,一个有些头脑的人,是知道不要开口的。
陶青就是个有头脑的人,而且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不会问。不会问,并不代表不关心,所以,陶青的笑容因为担心而有些呆板。
僵局!
就像棋盘上厮杀的两军,谁也不愿轻易出手,维持着最原始的平衡。
总要有人打破僵局的,不然事情便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风不同说得没错,女人,有时是最厉害的武器。
一个女人说话了:“丫头,这么大了还撒娇,也不嫌羞。”
“姐姐。”锦绣看到了从外面走来的人。
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青眉含黛,媚眼流光,那是一个能挑起人最原始的美人。她就是江南梦。
“不羡天宫美,更似江南梦。圣地山庄不需要有敌国的财富,只需一个江南梦就够了。”
这是百晓生见到江南梦后,记下的话。从此江南梦便有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名号——天下第一美人。
“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去后面歇歇吧。”江南梦模了模锦绣的脸,关爱地笑着。而后,她又转头对江万海说,“爹爹,就不要嗔怪绣儿了,她不在的时候您还不是天天惦记着。”
江万海道:“她这么调皮,都是因为有你这个姐姐在撑腰。”
锦绣做了个鬼脸,“那我先回去了,爹爹。”
“晚上别忘了过来吃饭。”
明月高悬,照亮着宁静的一切,这亘古不变的月亮,永远会在最黑暗的时候给人们光亮。薄薄的月光,不会穿透一切,但却会给它所照到的东西,倾洒上柔和的光亮。
吃过饭后,锦绣迈步走到院子里。望着月亮,她不觉有些伤感。她突然觉得,这样站在院子里,被月亮照着,似乎有种孤单的感觉。
锦绣找了个光线暗淡的地方坐了下来,手抱着膝盖,抬头看着月亮。她突然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月明星稀,蜀道茵茵。
两个孩子坐在路旁,背靠着背,看着天上的月亮。
“哥哥,为什么月亮那么大呢?”
“大才可以照得更亮、更远。”
“真的想模一模月亮呀,一定是清清凉凉的。”
“我带你去模月亮吧。”
“真的?哥哥?”
蜀道之上,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走着。
斑个子的男孩子,脸上满是纵容地看着身边的另一个孩子。
那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圆圆的小脸,正清脆地唱着童谣。
“哥哥,以后你一定不要离开我哦,在绣儿的身边,陪我看月亮。”
“嗯。”
清清荷塘,倒映月色。成群的青蛙呱呱地叫着。
“好多星星呀,我不想模月亮了,你摘颗星星给我吧,就一颗。”
“坐在这里,我去给你摘星星。”男孩说。
“不要,我不要了。”女孩嘟起了嘴。
男孩一脸怀疑,“怎么又不要了?”
“星星好远,我不要你离我那么远。”
“不会,我不会离你很远的。”男孩转身要走,却又停下了脚步,“绣儿,不要乱走,水塘旁边可能会有水蛇。”
“知道了,哥哥。”
“那唱歌给我听吧,要唱到我回来。”
清脆的童声,混合着水的音色,让这仲夏的夜晚多了几许凉意。
“绣儿,给你星星。”男孩子手里拎着个明亮的袋子。
女孩子接过袋子,亮闪闪的袋子,映着红扑扑的小脸,可爱至极。
“这里有多少只萤火虫呀?”亮闪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男孩子。
“不知道,我能看见的都放进去了。”男孩子摇了摇头。
女孩拉着男孩坐到了塘边的青石上,“应该有一千只吧,那我们数数吧。”
月上柳梢,听取蛙声。两个孩子,周围一片明亮。
“……九百二十三、九百二十四。哥哥,一共有九百二十四只。”
“你周围都是萤火虫了,你看看。”男孩指着自己的身边说。
“是呀,哥哥,现在我们周围都是星星了。”女孩子拉着男孩子的手,站了起来,“哥哥,要答应我,一定不要离开我呀。”“嗯。”
“一定?”
“一定!”
锦绣坐在院子里想着往事,“哥哥。”她小声地叨念着。
接下来的事,锦绣宁愿根本不曾看见过,或者说,她宁愿将它忘得干干净净。
因为,锦绣看到了江枫。看到江枫本是让她高兴的,但她却见到江枫迈步走进了江南梦的房间,没有敲门。
是的,没有敲门。
但凡走进正经姑娘的房间,都是要敲门的。江家的家业庞大,江万海自然对子女严加管教,所以江南梦的房间,应该是正经姑娘的房间。
但凡这样的夜晚,一个男子是不应该进这样的姑娘的房间的。
有月亮的晚上,江枫却推门而入。
这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江南梦在等江枫,并告诉他不必敲门;二是江枫已经习惯在这样的夜晚,走进江南梦的房间,敲了门,反而会让人听见。
两种原因,锦绣都不愿去想,可悲的是,她却想不出第三种理由。
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掏空了,像是用枯柴搭成的架子,有一股火焰正在舌忝舐着,锦绣的感觉除了震惊,便是刺骨的寒意,就算是有那样猛烈的火焰在燃烧着,她却只感到一种莫名的空洞。
锦绣坐在那里,她不知是要走掉,还是要留下。
走掉,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她的心却看见了。眼睛看见了,闭上眼睛,就会看不见;而心看见了,就算剜到出血,也还是忘不掉。
留下,留下来干什么呢?难道要看江枫什么时候离开吗?
锦绣实在不敢相信,有人抢走了自己最珍爱的男人;而自己最珍爱的江枫,选择了自己的姐姐。
江南梦,为什么会是江南梦?如果是随便一个女子,锦绣会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夺回江枫的心。
或者,让那个女人消失。
面对那样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姐姐,锦绣又能做些什么呢?一种莫名的无助,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啊——”江万海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更像是惨叫,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锦绣已然发觉了情况,她猛地站起身。此时的江枫似乎也发觉了情况的危急,匆忙从江南梦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两个人就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锦绣从江枫的眼睛里看见了惊异,而江枫则从锦绣的眼睛里看到了忧伤。但本能的,两个人跑向了江万海的房间。
“爹爹!”锦绣本想撞开门,可门是被反锁的,她被重重地弹了回来。江枫本能地接住了她,两人的神情不免十分尴尬。江万海和陶青也跟着赶了过来。
江枫放下锦绣,狠狠地朝门撞了过去,而后桌子翻落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撞开的声音一同响起。
原来,门不但被反锁上了,还用桌子挡住了。
江枫是最先进屋的,但他猛地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