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螺石镇内,追求者简直就要踏破锦绣坊的门槛了,但她却未曾动过凡心。据水柔的了解,是因她始终无法对死去的未婚夫忘情。
那样爽朗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深情的心,教人怎能不爱上她!
‘水柔,你不知道。方才你出门的时候,官府里派了个人来,说是有个特地从京城来的柳将军,要向咱们锦绣坊订制一百件皮袄,指定要在袖口绣上老虎的模样,还说非得要你亲自绣不可呢!’千云说着,不自禁地双手握拳,愤慨地敲上了木桌。
‘千云’虽然心中有一丝不祥的感觉,但水柔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是好事啊,自从上回皇太后要咱们做的五十件织锦后,
这可是近来最大的订单了呢,这样一来,你想订制的织布机不就有着落了吗p’
五年前,锦绣坊原只是镇上的小绣坊。但自从水柔加入后,开始有人注意到锦绣坊出来的织品不一样了。
渐渐的,无论是她做出来的衣裳、绣出来的花样,马上就被人抢购一空,锦绣坊里的生意,也随着蒸蒸日上。
坊主骆千云眼见水柔为坊里所做的一切,知道没有水柔,她的锦绣坊根本不会有发达的一天。基于情谊和道义,她决定将锦绣坊所有的一切无条件地分给水柔。虽然水柔极力反对,但在千云的坚持下,她不得不屈服了。
自此,两个姑娘家撑起了锦绣坊,还收容一些孤苦的人们。若是女子,便教她们刺绣织锦的技巧。若是男子,便让他们学习运货、出货的工作,她俩最希望的,是让每个人都有自立更生的能力,不需要倚靠别人。
而那些被她俩收容的人,在满怀感激的情况下,自是更卖力地为坊里工作,根本不会有人想要自立门户。
不到两年的功夫,锦绣坊的织造便已远近驰名,甚至连皇太后都慕名派人前来订制织锦。得了太后的赏赐后,锦绣坊又将屋子重新翻修,经营得更好了!
‘不,水柔,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据说那外号叫什么贲虎将军的,来意不善,这一百件皮袄,说是非得在十天内做出,否则就要拆了咱们锦绣坊哪!’千云说到这儿,急得满头大汗。‘你不知道,我当场就拒绝了。可是那通报的人说他作不了主,有什么事教我们自己说去,你说,这有没有道理嘛!’
‘哪有这回事,就算是将军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我说也是!水柔,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吧,就跟官府的人说,咱们接不下这件订单好了。不接总行吧,他们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的。’
‘嗯,也对,那我们俩明天就到府衙走一趟。可是,得找谁呢?直接找那位将军吗?’
‘这‥‥将军是暂住在县令的府里吧?’见千云点了头,水柔想着。‘那这样吧,咱们先请县太爷帮忙,再看看情况如何,你说这样好不好?’
‘眼前也只能这样了。’千云双臂环胸。‘希望那个柳将军脾气不会太坏
‘但愿如此。’
‘娘’小彦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我吃饱了,想睡觉。’他揉着惺忪的双眼。‘我要听娘唱歌。’
水柔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抱起了他。‘好,娘唱歌给你听,听完就睡喽!来,跟云姨说晚安。’
‘云姨晚安。’这晚安道得有气无力,眼看着眼皮就要垂下来了。
‘小彦晚安。’
第八章
‘林花谢了舂红,太匆匆‥‥’水柔轻柔的歌声在月夜里响起,小男孩躺在床上,闭起了双眼,静静地聆听着,稚女敕的小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看着儿子脸上安详的神色,她也露出了微笑。这是多么幸福的年纪啊!年少不知愁,她伸出手模了模儿子的小脸。但愿他永远能这么知足快乐。
吹熄了灯火,水柔轻轻地站起身来。
‘娘?’小男孩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小彦,你还没睡着吗?’她以为他已经睡了。
‘还没‥‥我还要听一首才睡‥‥’口齿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这孩子!水柔笑了。‘好吧,你要听娘唱哪一首,娘唱给你听。’
‘嗯,我要听那个‥‥那个什么梧桐的‥‥’
‘嗯?’
‘就是娘在我睡着时常常唱的那首嘛!’说完便像是被发现秘密似地坞住了小嘴。
原来他每次装睡,就是在偷听她唱歌。
水柔捉起他的小手,象征性地打了一下。‘下回不准再装睡。’
‘好嘛!’
水柔笑笑,开口便唱了。‘无主旨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歌声里有着浓浓的哀愁。
‘娘,’连小小年纪的他都听得出来。‘你在难过吗?’
‘没有,小彦听话,快睡吧i’为了掩饰心中的愁绪,她替儿子盖上棉被,转身别过了脸。
‘娘,小彦想爹,娘是不是也在想爹?’小男孩轻声地问。‘爹去山里打猎,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娘和小彦呢?’
水柔捂住了口,泪水不自禁地流下。她哽咽着声音道;‘小彦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看小彦了。’
‘真的?’小男孩露出兴奋的声音。‘等爹回来,我要告诉爹,小彦很乖,娘也很乖,小彦和娘都很想爹。’
‘夜深了,快睡吧!’水柔走出了房门。
来到中庭,水柔终于忍不住地哭倒在石阶上。
五年了,她以为时间可以帮助她忘了一切,但没想到,随着时光流逝,柳郎的身影在她心底不但没有淡忘,反而更加清晰。
每次看到儿子和柳郎酷似的小脸,她的心就一阵抽痛。不知是该感谢老天的用心,还是要埋怨老天的残酷?时光,就这样在分分秒秒的思念中过去了。
不知柳郎现在可好?他和小红的孩子应该也和小彦一般大了吧?他也曾‥‥像她这样想念过她吗?还是恨她?她不敢再往下想,拭干了泪水,勉强自己站起身来。
忽尔,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谁?你是谁?为何三更半夜闯入民宅?’水柔惊恐地后退,却被来人的大手紧钳住手臂,动弹不得。
眼前的人,一身黑衣黑裤,脸上还蒙着黑布,高大健硕的身形,肯定不会有人误会他的性别。唯一可以隐约瞧见的,是他那在月光下熠熠的双眸,看来竟是如此的熟悉?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别伤人,要什么我都给你‥‥’此时她满脑子所想的全是小彦和坊里人的安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要什么你都给我?’黑衣人在蒙面布里闷声笑道。‘如果说‥‥我要的是你呢?’
‘我引’
不待它的回应,他已纵身一跃,飞出了围墙,不见人影。留下仍因恐惧而不停地发着抖的水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0
回到自己的官邸,柳彦挫败地扯下蒙面,将自己重重地抛在椅上。
‘该死!’他怒吼。
‘将军,发生了什么事?’门外的守卫紧张地喊着。
‘没事,通通别进来!’柳彦吼回去,一拳敲在桌上,留下了个深深的印子。
水柔!那可恶的女人!回想着方才的情景,他的怒气再次攀升。为什么经过活足些年她仍是那么该死的美;甚至包美了!
他双手握拳,忿忿地捶在桌上。
可见老天对她特别眷顾,不是吗?他本来深夜潜入锦绣坊,就是想先看看她,看她那背叛丈夫的良心是如何摧残她,但见到的却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