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多是杜孟桀和宇川先生在交谈,身为主人的凯尔反而出奇的安静。
夏月不太自在地应付宇川夫妇所提出的问题,尤其是宇川太太对她似乎倍感好奇,不停地找话和她闲聊。
可是夏月除了不时把注意力放在凯尔抑郁的表情上外,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凯尔和宇川太太──藤堂梓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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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饭局,夏月找了藉口说她很累,向杜孟桀表示下午不回公司了。
他没多问,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后便驾车离开。
夏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走到捷运站内跳上恰巧到站的一班车,她不晓得它要开往何处,她也不在乎。
三十分钟后,她才发现她人已经在淡水。
买了杯咖啡,她沿着堤防散步,刮来的一阵海风冻得她直打哆嗦。好久没有到这里来了,她格外怀念淡水的夕阳。
平常的淡水没有多少游客,这样的安静伴着她纷飞的思绪度过一整个下午,直到霓虹灯开始闪烁,她才回家。
她一踏入住处的大门,眼尖的管理员急忙地冲出来。
“夏小姐,原来你不在喔!那个常常来的外国人下午就上去找你了,没看到他下来,我还以为你在家。”管理员十分尽责地报告一切。
“真的吗?”夏月一听,赶紧进电梯,上楼一探究竟。
他来找她?她以为他会和那对日本夫妇一道……
一转进她家门的方向,果真看到一个人影倚门而坐,双手垂放在膝上,头低垂的模样难以想像早上的意气风发。
“嘿。”夏月走近,轻声地唤他,“管理员说你下午就来了。”
凯尔突然站起来,紧紧地将夏月拥进怀中,头搁在她的肩上。“什么都别说,让我抱着你。”
他压抑和急促的语气让夏用放下挣扎的意图,她抬起手环住凯尔结实的腰身,闭上眼在心中自问:她真能独占这个怀抱吗?
天晓得,她到底从何时起有了如此强烈深刻的眷恋?
好─会见,凯尔渐渐放轻力道,长指抚着夏月细柔的长发。
“进去了好不好?”她能领会凯尔此刻是平静无涛,随即开门进屋。
“你去哪了?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也联络不上。”他的眉心皱起,略有埋怨的语气,听在夏月的耳中别有一番甜蜜。
夏月摇摇头轻笑道:“没什么!去走走而已。我以为下午你会和宇川夫妇一起。”她不无试探之意。
凯尔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下,嘴角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讪笑──是对于他自己。
他自觉对小梓的感觉已不复昔日的高涨,但他就是对浩二和她亲密的样子觉得碍眼。
他陪他们坐了一会,聊了下近况和公事后便各自离去。
接着他脑中立即浮现夏月的脸孔,他想见见她、听她的声音、和她说话。
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门口等上一个下午。
“他们还有别的事,先走了。”他随口敷衍,不想多提。
夏月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她怎么也无法压下因他对于另一名女子的在乎所引发的妒意。
没错!是嫉妒,由不得她否认。她第一次发现这个陌生的情绪,原来是很痛苦的。
“你一定很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她转移话题,不想让他发现她的不对劲。
“嗯!”他应了声,看似十分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
见他这样,夏月没再多问什么。
她在冰箱里搜索一阵,把需要的材料备齐后,开始做晚餐。
二十分钟后,她端出两碗热腾腾的海鲜面。
“凯尔!凯尔……”她轻轻摇着已经睡着的他。
“喔。”他咕哝地应了声。
面的香味让他几乎整天都未进食的胃雷鸣大作。
夏月摆好餐具后道:“我很少开伙,所以请你将就一点。”
她不晓得为什么还要费心为他张罗这一顿?她该做的是把他赶出去才是,他的心并不在这里。
但是她做不到,她已经沉迷于与他相处每一秒所带来的欢愉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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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思如泉涌的夏月已经把手上的案子统统完成,一早她便把设计图送到公司去给杜孟桀,然后再绕到工地去看一下情况。
她手握住方向盘,脑筋不听使唤地猜想凯尔昨晚回去后会做什么。
会去找宇川太太吗?不过宇川夫妇的恩爱情形,她不认为凯尔会没看见。
夏月开始胡乱地猜想,照理说这个时候他都会跑到她家,或打电话给她才是。她瞟了手机一眼,确定它是开着的。
一个早上她在东奔西跑中度过。
回到家看到门口空荡荡的,她的心又下沉了几分。他没来!
夏月犹豫着是否该打电话给他。从来都是他死皮赖脸地巴住她,可现在她却渴望见到他。
她的心……被制约了!
“算了!”她在手机拨通的前一秒又按掉。想起凯尔要是知道她现在因他而烦躁不安,他的表情会有多得意……她才不要如他的意!
可是……可是她好想和他说话……她气馁地钻到被窝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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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早晨,才打开窗户想透透气,夏月马上感受到一阵寒冽之气。昨日气象说今天清晨今年的第一波寒流会登陆台北,果然威力强大!
她搓搓手又缩回被窝去,睁开眼睛呆望着天花板,趁勇气尚未消失以前,按下她已反覆默念多次的号码──她期待听到他的声音。
但数秒后回应她的,却是无法接通的语音讯息。
夏月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仍是同样恼人的结果。
难道凯尔会从地球上消失了不成?!
她下床从皮包里翻出一张名片,又拨了通电话。
“嗨,狄玛先生,我是夏月……”她先礼貌地与他寒暄一阵。
几分钟之后她得到的答案,让她如遭电极般僵立在原地,忘了对方还在线上,她无意识地将话筒放回,眼泪不听使唤的一串串滴落。
“席克思先生昨日一早就搭机回巴黎了,那边堆了不少事等他处理,可能暂时无法再分身来台北……”狄玛先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夏月的脑海里回绕。
她伸手捂住嘴,阻止自己痛哭失声。他俩相处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播放,此刻看起来却分外讽刺。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她准备好交心之际,突然浇她一头冷水?
第四章
黎明前,夜的暗沉恋栈在城市里不肯离去。
厚重被褥裹着一个翻来覆去的人儿,夏月掀动眼皮,放弃试着再入眠的念头,乾脆坐起身,打开床头的灯。
双手甫接触到空气,一阵寒冷直透她的身体。
趴在曲起的双膝上,这一个星期来,她的睡眠时间加起来大概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夜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清晨时分;或者每每睡下没多久,便又莫名地惊醒,原本红润的气色因此憔悴不少。
夏月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然后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厨房,每一步都让她的心抽了下。
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坐在躺椅上,她无比专注地盯着玻璃窗上自己寂寥的影子。
惩罚自己够久了,也该是振作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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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里的众人神采奕奕地迎接每一天的工作,无人晓得夏月的心被划了个血口子,只觉得她沉默了些。
“小月!我们先过去,你弄好就过来。放心!不会有人偷走你工作的。”杜孟桀敲敲门板,提醒她一声。
“你最近简直和工作狂没两样,不必为我这么卖命啦!”看到她的样子,杜孟桀忍不住叨念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