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商婉柔突然扬起睫看,吸气的说:“我听你的,少白,我这就马上回摘星园去,斩断对你的情丝。然后,用所有的真心真意去爱云滔,至于我们的牵牵扯扯,让它随风而逝吧!”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又狂奔而下,就忍不住的转过身子,往路口奔驰而去,最后,踏上一都黄包车,渐渐的消失在灯火里。
一下子,龙少白失落了,只是迷迷蒙蒙的站在明珠戏院前,任着晚风一阵阵的吹来。
而风吹过处,一辆黑色汽车,就停在对街幽暗的角落里,车上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眼里闪着层层寒光,清清楚楚的目睹了这一切。
他,就是满脸杀气腾腾的宋云滔。
这晚,他又带着几分醉意回到了摘星园。
夜,很深,很深,很静谧了。
商婉柔就一个人坐在楼上的阳台沉思。
一见到宋云滔跌跌撞撞的走进房间,她立刻奔过去,扶住了他,细声细气的说:
“你怎么又喝酒了?我去给你倒杯茶,好解解酒。”
“你别走!”宋云滔豁然拉住她。“我没醉,婉柔,你哪儿都不许去?我有话要问你。”
商婉柔沉静的看他,笑笑的说:
“你问吧!”
“那好告诉我,你今天上哪儿去了?”
这一问,商婉柔有些心虚了。
“我……”她嗫嗫嚅嚅的说:“我今天约了云芝姐,在南京路上的一家小咖啡馆见面,我早跟你说过了,她要从良嫁人,我特地买了一份贺礼给她送去。”
“是吗?”宋云滔不置可否的。“除了送贺礼,你还到明珠戏院去和龙少白见面,对不对?”
商婉柔一惊。
“云滔,”他惶然的叫:“你都看见了吗?”
“没错!”宋云稻逼视着她。“我什么都看见了,你们在街头的缠绵,互诉情衷,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禁,商婉柔赢弱的跌坐在一张藤椅里,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怎么?你没话可说了,是不是?”宋云滔眼里露出了哀痛。“婉柔,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你这样光明正大,顶着我宋云滔妻子的头衔去和别的男人私会,你究竟把我这个做丈夫的尊严,放到哪里去?”
商婉柔急了。
“我没有!云滔。”她极力解释:“我真的没有背着你和少白私会,我们在明珠戏院前的见面,只是个偶然,你不能一口就咬定我的罪,让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宋云滔悲绝的看她。
“不!”他大声的喊:“我不再相信你了;婉柔,愈是相信你,我被被伤得愈深,何况你们的街头拥抱,那绝不会只是个偶然,绝不会是的,你又教我怎么相信你的无辜?”
“那么你说,”商婉柔灰心极了。“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肯相信我的清白,是要我用死来证明吗?”
“是的!”宋云滔闻着一层寒气逼人的凶光,阴森的说:“只有际一死、才能洗刷你一身的罪过,才能让我相信你对我宋云滔的忠贞……”他突然把商婉柔拉到了阳台上。“如果你胆敢从这里庄下跳,用行动来证明你的清白,我才能真的相信你。”
商婉柔一凛,泪珠滚滚而落。
“好!”她伤心而绝望的说:“如果我的一死,能求得你的信任,能把一切纷纷扰扰就此停住,那么我跳,我跳……”
立刻,她爬上围栏,准备纵身一跳。
宋云滔飞快的抱住她。
“够了!婉柔。”宋云滔后悔的说:“你不要跳了,纵然我宋云泪再坏,再残暴不仁,我也不会逼你走上绝路。”
商婉柔站定身子,慢慢回过头来,满脸悲绝的说:
“既然你要我以死明志,为什么还要拦我?只要我死了,什么纷争也没有了,你和少白的恩怨,也可以一笔勾消,不是吗?”
“但那不是我的本意,婉柔。”宋云滔心痛的。“你是我这辈子最深爱的一个女人,我怎么能狠心以死相逼,怎么能跟睁睁看着你坠搂而死?”
“可我活着,生不如死呀!毕竟你和少白结下的仇恨,是我一手促成的,也该由我带走。”
宋云滔心酸已极。
“你知道你这一句生不如死,听得我有多痛吗?想不到我们夫妻,竟做到这样的地步,想来也是个悲哀。”
“是我的错,云滔。”商婉柔噙住泪水说:“是我辜负你的一片痴情,是我辜负你太多太多了。”
“不!”宋云滔喊:“是我心胸狭小,是我妒火丛生,才对你由爱生恨,暴力相向……”
“只要你肯相信我,”商婉柔抬起一双泪眼。“那么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我答应你,我会把对少白的那份感情都抛到九霄云外,而真心真意去做你宋云滔的妻子。”
宋云滔深深吸着气。
“婉柔,”他沉静的说:“你的这一番话,确实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也把我打动了,可是我不要你这么为我,因为我明白你和少白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上海对你们来说,是永远也抹减不去的记忆,如果不是我的介入,你们也不会被拆散,所以我才是罪魁祸首,要是我真的爱你,我就该让你得到幸福和快乐,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少白能让你常展笑颜,千古不愁。”
商婉柔猛的一个惊跳。
“云滔,”她怔怔的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云滔深邃的凝视她。
“经过些日子,”他说:“我已经想过千遍万遍,既然我不曾得到你的心,又何曾得到你的人,与其把你留在身边,也是彼此的折磨,我何不放你一条生路,去成全你和少白,终究让我一个人痛苦,更胜过我们三个人的毁灭。”
商婉柔一听,睁大了眼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你求死的决心感动了我,让我在一瞬间参透了一切,我要让你们明白,我宋云滔不是一个寡情寡义的人。”
“可是你这样,”商婉柔忍住心中的激荡,泪中含着惊喜说:“愈是会让我和少白欠你更多,我们一辈子都会觉得内疚。”
宋云滔摇摇头。
“也只有这样,”他说:“我才能找回自我,找回过去的潇洒,所以我决定了,我打算明天晚上,在风铃小筑设一场酒宴,把少白请来,我要和他握手言欢,化解我们兄弟间的误会和仇恨,然后,亲手把你交给他。”
一时间,商婉柔竟激动的哭倒在他怀里,泪落如雨的说;
“天哪!命运为什么要这样作弄人,既然让我碰上了豪气万千的黑豹子,为什么还要安排一个真挚情意的白驹王子?”
第二天,黄昏很快来了。
在风铃小筑,斜阳正细细碎碎的洒下来,在每一个角落,洒下无数的光点。
庭院里,一树树的月桃花正盛开着。
宋云滔早早就在回廊下,准备好一桌酒菜,和商婉柔等在那儿。
他的眼神里,却充满着一种复杂而深沉的寒光。
终于,商婉柔打破沉寂,有些不安的说:
“云滔,如果你后悔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宋云滔淡淡笑着。
“我既然答应要成全你和少白,就不会收回我的承诺。”
“可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宋云滔又笑了。
“你别胡思乱想,”他说:“经过这么多风浪,我和少白好不容易才误会冰释,你应该高兴才对。”他停了一下。“你听,外面有汽车的声音,一定是少白来了。”
商婉柔竖耳一听,一阵脚步声,幽幽远远的传来。
才一抬头,就一眼看见龙少白那英挺的身影,走进大门的石阶,穿过一座花榭,来到回廊前一颗开满白色小花的月桃树下,用一双灿烂的眼睛迎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