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说?”
“你想想,”唐仲豪不疾不徐的。“商场中,人人传说黑豹子,是个最有魄力的枭雄,向来说话算话,是非分明,可是现在,你……你却出尔反尔,龙哥,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你黑豹子还有信用可言吗?以后在上梅,又有谁敢跟咱们南方做生意?”
忽然,龙少白不语了,只是把眼光望向窗外的苏州河,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拍着唐仲豪的肩膀,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仲豪,我听你的,我们即刻就出发到和。平饭店去吧。”
就这样,龙少白来了。
当他和唐仲豪,潇洒似风的双双出现在和平饭店的交谊厅,正东的代表团和观礼的来宾早巳到齐了,还有大批守候的记者,也准备采访这件上海南业界的大事。
因此,在一阵寒喧之后,龙少白就站定位子,风度翩翩的对人群大声说:
“各位先进,前辈,以及诸位嘉宾,分天晚上,我龙少白代表南方集团,与正东轮胎公司正式举行业务往来的签约仪式,这可说是航运界的一大盛事,同时也是为促进上海的繁荣,让东方明珠更加璀灿闪亮,所以为了感谢所有嘉宾的共襄盛举,在签约仪式后,还有开香槟的庆祝活动,希望大家尽量喝,喝得开心,最后,我郑重宣布,签约仪式开始。”
接着,整座大厅响起一阵如雷的掌声。
就在一片镁光灯中,龙少白正准备在一笔长达五年的航运承载契约书上签名,宋云滔霍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大声疾呼着:
“不可以!龙少白,你不可以和正东签约,他是我们宋氏集团最大的合作对象,你不可用卑劣的手段抢走它。”
唐仲豪立刻冲过去,拦住了他。
“你别乱来!”他急声喊:“这是我们南方和正东商业结盟的会场,你怎么可以不请自来,在这里扰乱和咆哮?”
“仲豪!”龙少白的声音骤然在空气中扬了起来:
“你别为难云滔,他是自己人,你不可以对他无礼。
说着,他带着惶然的神情,走到宋云滔面前。
“你怎么来了,云滔?”他有些无措的问。
宋云滔瞪视着他一眼,眼露凶光的说: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龙少白,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从我手中抢走正东,竟敢一次又一次的挖宋氏集团的墙角。”
“你听我说,云滔。”龙少白急急的解释:“我没有想过要和你对立,也没有用卑劣的手段去抢走你们宋家的生意,因为我清楚,大家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没有必要互相残杀,至于正东,还有那些南洋买主,他们会选择南方,完全看在和我过去的交情上,我想,他们有权决定和谁做生意。”
“如果不是你暗中搞鬼,他们没有理由放弃宋氏集团的货源,不跟我们合作。”
“那全是你一手促成的,云滔,要是你规规矩矩做生意,不狂妄自大,不哄抬价钱,不破坏行规,他们也不会被迫终止和你们宋家的生意往来,你为什么不自我检讨,还要来指责我的不是?”
宋家滔被惹毛了,他生气的抓住龙少白胸前的衣襟,咆哮的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龙少白,你对宋家不忠,对兄弟小义,你的所作所为,又好到哪里去?”
龙少白推开他。
“至少,”他说:“我问心无愧,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你和老爷子,也对得起自己和天地良心。”
“哈哈哈!”宋云滔一阵狂笑,他望了望整个会场,望了望所有的人,自嘲的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天地良心吗?龙少白,你欺人太甚,今天这个商业结盟,原该是属于宋氏集团的,而坐在这里和正东签约的人,也自然应该是我宋云滔,你却不择手段,强取豪夺,今天我—定要拆穿你的真面目。让大家看清楚你的邪恶和虚假。”
唐仲豪很快拦在他面前。
“你别无的放矢,”他扬声的喊:“宋云滔,你和龙哥兄弟一场,他的为人和处世作风,一向光明磊落,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又怎么可以折损他的人格。”
宋云滔又冷冷笑着。
“我就是太了解他了,了解他的虚假,了解他的心怀不执,否则我也不会深受其害。而你们,却天真的以为他是个好人,是莫正的一代枭雄,其实他是个伪君子,是个戴上面具的伪君子。”
“住口!”唐仲豪突然高声的喊:“我不许你侮辱龙哥,他不是你讲的那种人,他不是的。”
“可是事实俱在,他千真万确是的,因为他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当初我把他赶出宋氏集团。所以,他利用六爷,想把我们父子像打落水狗般打垮,好成为新一代的上海大亨。”
“不!”龙少白急声叫:“不是这样的,云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打击宋氏集团,请你冷静思考,别让我们之间的误会加深,好吗?”
“呸!”宋云滔忽然啐嘴了一声:“你行,你行!龙少白,你处处踩在我的头顶上,却要我冷静思考,这就是你黑豹子无礼的作风吗?”
“云滔,”龙少白内疚的看着他。“我承认我所做的一切,也许对宋氏集团不够厚道,可我保证,从今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但是太迟了,龙少白。”宋云滔恨意满满的说:“任你说得再天花乱坠,我都不会相信你了,既然你胆敢向我宣战,我宋云滔一定会出手还击,也永远不会和你善罢甘休,只要你留在上海的一天,我就和你没完没了,我要让你知道,在商场上我也是一条硬汉,绝不会输给你黑豹子。”
龙少白一惊。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你听好——”
宋云滔淬然挺直背脊,眼睛狰狞的注视着他,用冷竣的声音,清清楚楚的说:
“我们的恩怨,已形同本次,所以不管花多少代价,即使要血染上海,我都要把从你身上失去的,一件一件的要回来!”
不禁,龙少白打了一个冷颤,感觉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
第九章
又是华灯初上。
只要天色一暗,苏州河畔就百家灯火,波光闪烁。
今晚,月光又悄悄从窗子溜进来。
龙少白依旧站在窗口边,点燃一根烟抽着。
迷蒙的烟雾,就像萦绕在他心中的愁绪,一丝丝的;挥也挥不去。
蓦然,董盈盈走了进来,停在他的背后,娇声娇气的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龙少白回头看她一眼,笑了。
“没有!”他说:“面对这样美丽如诗的苏州河,我是千年不愁啊!”
“你别想骗我了,”董盈盈一身莹然的说:“瞧你的眼睛里,盛载着多少忧郁,我就肯定你一定有心事,是为了宋云滔,那一天,对你撂下的狠话吗?”
“不是!”龙少白很快的回答。
“那么,”董盈盈又问:“是为了商婉柔?”
龙少白猛的一惊。
“盈盈,”他蹙眉的叫:“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心中一道好不起来的伤口,你为什么又要把我刺痛?”
“看来,”董盈盈惊讶的。“你对商婉柔还是深情不忘?”
龙少白低垂着眼帘。
“我是想忘,”他说:“可是只要我留在上海的一天,我就无法把她从心里底层抹去,因为这里的街头,这里的夜色,有我们共同的回忆。”
“但你别忘了,”董盈盈提醒说:“纵然她是你这辈子的心之所系,毕竟她早巳嫁做他人妇,是你结拜兄弟宋云滔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