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到底是不幸,抑或是幸?
反正,无论是与否,他都不会再让他的女人多涉足一分危险!
秦从恩拥著衾被慢慢坐起身,见他拎著她的抹胸,她不疑有他,想接过贴身衣物,却不明白他为何扯住不放。
“我帮你。”
“从恩可以自己穿。”
“你坚持?”他不置可否,好看的唇角只是勾起一抹淡到难以寻觅的笑。
她认真点头。“小姐说过,姑娘家的身子,不能让夫婿以外的男人,瞧见。”本末倒置。
这小女人不问是谁扒了她的衣服,只谨守不该在男人面前身子的教条,不过,现在看来,秦喜韵教她的,比起秦啸日那家伙教的,有意义得多了。
穆鹰微哂,对于她认真执行的原则没有加以刁难。
“你穿吧。”他君子地背过身。
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半刻过后,她开口了。
“那个……从恩没办法,打衣结。”嗫嚅的嗓音显示明显努力过的挫败。
“需要帮忙了?”他还是背对著她,眼底轻扬她看不见的笑意。她伤在右肩,自是无法抬手穿衣打结,他毋须多言,也能等到她开口求助。
“可是……可是……哈啾!”她还在挣扎,跟自己坚守的原则做拉锯战。
这回,她的喷嚏倒是没让穆鹰耐下心等她犹疑,他回过身,大手直接将垂在她颈侧的两条红色兜绳绑到颈后,然后双臂环过她身子来到雪背上,打算解决背部的绳结。
单手将兜衣轻压于胸前的秦从恩,耳畔的肌肤因他的靠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男性气息,白皙俏脸悄悄晕出一抹淡红,身子更因他的动作一颤——
“姑爷……”她微微挣扎。
“穆鹰。”他不厌其烦地纠正。
“穆、穆鹰……这样不对……”
“我们是夫妻,你可以对我有所求,用不著羞赧。”这些,应该由他来教。
“背后,太紧了。”
闻言,穆鹰一楞,刚劲黝黑的脸庞掠过一抹尴尬的神情。他没替女人穿过这玩意儿,不能奢望他一次就帮她穿好。
“这样?』他解开结,重新再系一次,这次懂得收束自己的劲道,以及,刻意忽略指月复因调整绳结而碰触到的柔滑肤触。
“再松一点……嗯,可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轻柔、不带半点煽情媚惑的言语,尤其是应诺声,在他近耳听来,却成了考验他自制力的火苗,与她身上淡雅的馨香一同绕上他的心房与鼻间。方才替她褪尽上衣所残留在脑海中的画面,偏偏在此时凑上一脚,自动想像起她身前弧形美好的椒乳,正与丝质布料摩擦——当时因为满心只有她的伤势,所受的苦倒不像现下这般难熬。
“谢谢,穆鹰人真好。”她荡开感激的笑容。
天晓得,若被她得知他现在想的,是把她压入床铺、吃乾抹净,她还会做如是想吗?
想必她的反应也是一知半解吧!
穆鹰苦笑,在她满怀感恩下,压抑隐隐作痛的紧绷,替她拢妥长发,穿上亵衣、单衣,扣好绣扣,把她包得密不透风,也阻断他的遐想。
她会是他的,只不过不该在她受伤的这时。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
他扶她躺回床榻,替她盖妥衾被,只露出一颗头颅。他对自己异常体贴的行径毫无所觉,对她,宛如就该这么做。
枕头上的头颅左右晃了晃。
“白天睡足了?”连日来,不难发现她老趁赶路时打盹,无怪乎夜里睡不著,所以才没在睡梦中著了鬼祟罗刹的暗招。
枕头上的头颅又摇了摇。“从恩累,想睡,可是睡不著。”
“为什么?”想睡却睡不著,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从恩总觉得这儿不像在秦府房里一入睡便能一觉到天亮,而且这儿也有点冷,马车愈走,就愈觉得冷。”她把连日来的感受一五一十诚实托出。
将她微乱的语意拼拼凑凑,穆鹰有总算有八九成的了解了——
她认床,而且对愈往北地的气候愈难适应。
“明日就把冬衣换上。”回到漠鹰堡,再差人替她多赶制几套冬氅,京城虽然四季分明,冬季却不若关外寒冽,想必她有的冬衣都不够保暖。
“咦,现在不是才入秋——你怎么……上床了?”她讶异地瞪圆了眼。“穆鹰要跟从恩挤吗?这床有点小欵。”他却很高大,两人若一起睡,他铁定很辛苦。
他放下帷帐,阻隔帐外的烛光,和衣躺入被窝。
“夫妻本该同睡一床。”他给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碍于尚未拜堂,今夜以前仍与她分房睡,不过,他已经决定不再让宵小有机可乘,唯有将她带在身边,才能确保她的安危。
“喔。”秦从恩没有异议。
这几日,她对自己的新身分已经有所认知,她代替喜韵小姐嫁给穆鹰,尔后就是穆鹰的新娘子了,与穆鹰就是夫妻了。
“因为是夫妻,所以从恩应该和穆鹰睡在一起?』好像听人这么说过。
她仰头,问著将她抱满怀的男人。
咦,穆鹰的手、穆鹰的身体都好暖和喔,比被子还暖……
“对。”
呵,连喷洒在她脸上的气息也热热的……
难得有人认同她的话,秦从恩漾开得意的微笑,闭上眼时,连眼角都含笑,压根没有想到尚未拜堂这回事。
月皎,夜静,无声,久违的沉沉睡意终于造访。
“穆鹰。”床帐后,从恩带著倦困的嗓音轻轻响起。
“嗯?”低醇的男嗓回应。
“不带恶意……也不算好人吗?”
“人心隔肚皮,坏人脸上不会写著『我是坏人』,好人也是。从皮相,无法得知一个人月复里打什么主意。”
“好难懂喔。从恩觉得,穆鹰是好人……”昏昏欲睡的呵欠声也传出床帐。
“你这样认为?”
好半晌不闻回应,穆鹰沉敛的黑眸调向安然恬睡的圆润小脸,察觉身畔的女子已经伴著咕哝入睡。
今夜,对方若非良心仍未泯灭的鬼祟罗刹,而是心狠手辣的婬贼禽兽,他隔日所看见的从恩,很可能已饱受恶徒的摧残凌辱,又或许,会是一具冰凉的——
穆鹰心头一凛,收揽双臂,任凭自己放肆感受怀中人儿真实的体温,揉和了恐惧与惊怒的愠意,盘旋在他沉凛深睿的眼底,久久不散。
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绝不!
他允诺过。
年轻健朗的高大男子垮著五官,没有敲门就闯入客房,一张属于北方男儿豪迈大气的方脸,充斥著不耐的的神情。
瞧瞧——
为了那个受伤的小白痴,堡主已经在这间客栈停留有五日之久,依照预定的行程,他们都该赶到边关了,这种磨磨蹭赠的龟速,一点也不像他们漠鹰堡强悍的作风。
再瞧瞧——
堡主身为媲美远征将军、带领部众横扫关外商路的一堡之主,现下居然拿筷箸一口口在喂一个右手不良于“用”的小白痴用膳,脸上温暖的神情,压根不像那个桀傲不驯、叱吒边疆的马队商主?
呃……某个念头突然敲上燕炤云脑门。
“对不住,属下又忘了敲门。”瞪大眼的他立刻反手关门,高大身躯退回门槛外,仍停留在脑海的画面教他瞠目结舌。
他没看错吧,那个男人是他们的堡主吗?
是吗?
他从未见过堡主对哪个女人态度如此温柔专注,宛如在看一件捧在手心中的珍宝似的——
珍宝?那个办事不“牢靠”、傻笑最在行的小白痴?
燕炤云想著想著,那张带著傻气的盈盈笑脸,当下出现在他眼前。
来开门的正是腰间挂著“糖袋”的小白痴,她经过包扎的右臂曲在身前,憨笑的油润嘴角沾著两粒因兴奋跑来开门而忘了擦拭的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