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别急,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逃。身为秦家的女儿,势必牺牲些什么,我已经想通了。”喜韵怅道。
从恩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依然乐观以对:
“小姐别难过,相信小姐嫁到穆家后,姑爷绝对会善待小姐,小姐和姑爷往后一定能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这是从恩从其它人口中听来的,据说是用来形容恩爱的夫妻。所以自从小姐的婚事说定以来,她天天都这么祈求上苍。少主和小姐都对她有恩,她不想看任何一方陷入困境,只能尽全力祈求一切顺利。
“穆鹰冲着秦家商品的运输生意,是理应善待我。”喜韵自我嘲讽。
“小姐,相处日久,姑爷自会发现妳的好。”就像她发现少主、小姐、平总管和厨房大娘、帐房大叔的好一样。
“大哥与穆鹰早就知道我的好,在他们手中,我是一颗最有利的棋子。”
棋子?“小姐明明是人啊?”
喜韵百感交集地兴叹:
“从恩呀,有时候,我还真羡慕妳。”心思单纯,也能让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得多吧?
“小姐不必羡慕从恩,从恩会一直陪着妳、服侍妳,即使到了穆家,从恩一样会陪妳栽植药草、陪妳谈天说地、陪妳看书,就像在秦府里一样!”圆圆的脸蛋扬起甜甜的微笑。
“唉!必外的天候恶劣,也许栽种不了像秦府这么多种类的药草。”
“啊?是这样喔?那……那怎么办?”难怪小姐要伤心了。
看从恩一脸慌张的模样,喜韵轻笑出声,捏了捏从恩圆润的鼻子。
“我逗妳的!”
不过,轻如微风的笑意很快又在落寞中消散无踪。
“我牺牲的是我的心……”药草,反而不是看得那么重了。曾几何时,在她的生命中独占鳖头地位的兴趣,悄悄被一个男人取代……
“心?”从恩听得一头雾水。
“离家这段时日,我把心给了一个男人。”但他不要。
“小姐,妳怎么能把心给了别人?!”从恩紧张得上上下下审视主子。
“此心非彼心,我说的心是指心思,简单的说,我很喜欢他,把心搁在他身上了。”可是,他们却注定没有结果、没有未来。
从恩虽然仍是一知半解,但光看主子面容中的苦涩,她依稀明白。
这么听来,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心了,心如果给了别人,这个人就会变得不完整,做任何事都无法随心所欲,这样一来不就很痛苦、很痛苦?想必小姐一定很难过……
“所以小姐想嫁的是那个男人?”
“并不想!”倔气一来,喜韵撇头否认。
她再想又有何用,雷朔现下铁定和那女人乐逍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的人是他们!
只是,她嘴上可以逞强、可以倔强,心却诚实告诉她--
她言不由衷,她在嫉妒。
喜韵秀致的黛眉挫败地蹙起。
从恩又是一脸茫然。她实在想不通哪,小姐不喜欢穆鹰,所以不想嫁他;可是小姐喜欢另一个男人,却也不想嫁那个男人?真的好难懂呀……
“从恩,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如大哥所愿嫁人。”这是她身为秦家女儿唯一的路,也是自己所坚持的最后一点尊严了。
即使必须深埋爱情。
夏意渐淡,落叶知秋。
小禄正在屋外的廊上东忙西忙,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道流连驻足的高大身影,她赶紧上前福身行礼。
“寨主。”
雷朔有些诧异,没料到会在空下来的客居遇到人。
“妳在这里做什么?”他看见她脚边的木桶、瓜瓢。
“喜儿姑娘离寨时走得匆忙,原本想带走的几株药草苗株没来得及带走,小禄帮忙浇水照料着,不然它们若活不成,姑娘肯定会很舍不得。”小禄照实答道。
他环视栏边各形各色的盆栽,思及苗株们的主人,以及自己失神来到早已人去楼空的客居,复杂难辨的幽光沉滞于幽黯的赤眸里。
“小禄可不可以问寨主一个问题……”小禄鼓起勇气问。
“妳问吧!”他淡淡开口。
“寨主,喜儿姑娘会回来么?”
寨主应该是喜欢喜儿姑娘的吧?因为寨主向来就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自从喜儿姑娘来到山寨起,寨主的表情多了、人也开朗多了;而喜儿姑娘离开山寨那天后,寨主的神色似乎转为阴霾沉郁,眉宇之间总像是有好几个化不开的结,要是喜儿姑娘不回来了,寨主会变得怎样?
雷朔感觉胸口彷佛重重挨了一拳,沉重得教他挫败默然。
秦喜韵是京城富商秦啸日的妹妹,假如他是秦啸日,不用想也知道,根本不会让唯一的妹妹与一个人人挞而诛之的山贼在一起。再说,是他严辞厉色要她回家,她是个有傲骨的女子,又怎会轻易回心转意?
毕竟,他只是个相貌特异的山贼,而她拥有良好的家世,想必秦啸日也会为她觅得一桩好姻缘,让她嫁给门当户对的男人。
抑或,她早就有个情人……
思及喜韵离去前与那个男人相拥的画面,雷朔心头宛如遭万蚁啃蚀般难受。
他压根不愿去想会有另一个男人能名正言顺拥有她傲然独立的心、她纤灵娇女敕的胴体、以及她甜美慧黠的笑靥,但是,这个讨人厌的画面却始终往他的脑海钻、再钻,他怎么用力挥也挥之下去!
懊死的!
“呜!哇!”
理应无人居住的空屋内,突然传出孩童的号啕哭声,接着是一名妇人无奈哄诱的声音。
“你瞧,娘跟你说过,喜儿姊姊已经回家了,来这里也找不到她的。”牵着哭哭啼啼的六岁小男孩走出门槛的妇人,一见着雷朔便赶紧噤口。
大家虽然不清楚即将嫁给寨主的喜儿姑娘,因何缘故离开山寨,不过寨主这些天来的阴沉冷然,让大家都很小心地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起她。
“他哭什么?”
小男孩一见雷朔阴酷的模样便不敢出声,扁起小嘴抽噎,眼角还挂着泪珠。
小禄想起某件事,连忙向雷朔禀明:
“寨主,在您上回离寨期间,通儿患了急病,当时端木大夫必须替通儿施予针灸分身乏术,要不是喜儿姑娘到山里,去替端木大夫采回通儿急需服用的药材,通儿的命可能就不保了。”
雷朔眉头微挑。
“她擅自到山里采药?”
“喜儿姑娘不是自个儿去的,有我爹和虎叔陪她去。”
通儿的娘回想当时的紧急情况,心有余悸,眼眶也不禁红了。
“寨主,我真的非常感谢喜儿姑娘,为了采药,她还受了伤,我当家的和我都很过意不去,原本我腌了雉肉当谢礼,可是来不及送给她,她就离寨了……”
“她受伤?!”雷朔眉心紧拧,盛满薄怒的目光锁住小禄。
“姑娘不慎滑倒,手脚受了点伤,没有大碍……”小禄在他慑人的目光下吶吶回答,内心纳闷不解。
寨主看起来好象在生气,是因为她们提及喜儿姑娘,还是另有原因?怎么一提到喜儿姑娘受伤的事,寨主就马上变了脸?
良久,抿唇不语的雷朔终于在屏气凝神的小禄与妇人面前开口,这回是对着满脸泪痕斑斑的小男孩说话。
“你为什么找喜儿?”
小男孩一听雷朔问起喜儿,胆子也大了起来,大声说道:“因为喜儿姊姊说,等通儿病好,要敦通儿把芹菜种成红色的!”
“她骗你。”这是她惯用的技俩。
“才不会!喜儿姊姊很厉害,通儿长大以后要娶喜儿姊姊当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