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千骆兄何必介意呢,今日您和梁小姐才是主角。”
旁边的官员连忙插嘴,“什么梁小姐,是凌少夫人了。”
她看着对面的自己状若无事的把客人迎了进去,进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漠然进了凌家的大门。
凌千萝木然地站在那里,人潮拥挤,但是她已经没有感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另外的自己?
那么沿途传颂的平乱有功的凌千骆其实不是自己了,到底他是谁?自己又是谁?
她被取代了吗?
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冰冷的猜测,凌千萝悄悄潜入了家中。
仿佛还是五岁时的自己,整个院子的寻找父母,庭院中穿梭的都是仆人和客人,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她隐藏着自己,直到找到了在书房中的父母。
隐在窗外,里面传来轻微的对话声。
“骆儿说看到了千萝。将军,怎么办呢?”这是母亲的声音。
“还能怎么办!家中只能有一个凌千骆,既然骆儿没死回来了,那么千萝只有换个身份了。”凌长天的声音也带着急躁。
“可是十七年前我们就说过千萝死了,连墓都有……”凌夫人还是很犹豫。
“唉,那也不能让凌家爆出这样的丑闻啊,不如等她回来给她说个别国的亲事把她嫁出去,唉!陈奎不是说千萝死在战场了吗?怎么突然回来?”
凌夫人的声音忽然愤恨了起来,“你还说!当初要不是你怕皇上杀了儿子断后,非要送走骆儿,要千萝陪我们一起死,如今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局面?她那么优秀保全了我们凌家的性命,现在你要骆儿取代千萝,你……你除了凌家的名声和香火,心里还有什么?”
凌长天许久没说话,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为了凌家考虑,我们不能断凌家的后,也不能辱没凌家世代忠心的名声。她也是我的女儿,我也心疼。”
“可惜她只是个女儿,不是儿子,对不对?”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凑家两老连忙推开窗,窗外凌千萝静静地看着他们。
凌夫人松了一口气,“骆儿啊,还不去换衣服迎娶新娘,绯筝等着过门了,你姊姊的事情你别操心了。”
她没认出来,也是,她和弟弟是双胞眙啊。凌千萝低头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开始慢慢向外走,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凌长天终于看出了,他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千萝?你是千萝?”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止脚步,只是缓慢而沉重地走着。
走到花园中间的时候,她站到那一排排练功的器具前,惨惨一笑。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殷夙傲的预言实现了,她所保护的人、保护的家终于背叛了她。
“千萝!”凌夫人追了出来。那是她的女儿啊,她苦命的女儿。“千萝,你听娘解释。”
她回首看着母亲笑着再次摇头,她都知道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双膝一屈,她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
武将上跪皇上下跪父母。
从此凌千萝再也不用跪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跪了。
在两老的呼唤声中,她跃出了将军府。
依旧穿梭在人潮拥挤的街上,百姓仍然为天曦国新帝继位以来第一件喜事欢呼着,她垂头慢慢地走去,离开她为之奋斗的天地。
忽然人潮爆发出更大的呼声,在呼声中她茫然走着,街中却出现一顶花轿。
一阵风来,吹开了轿子的窗帘和新娘的头巾,在一个瞬间,她从窗边走过。
“千萝!”
轿中的新娘抓下了盖头,不顾一切的跳下轿子,追逐着那远去的影子。
“千萝!”那一定是千萝!梁绯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千萝不是死在战场了吗?在凌家的不是取代她的双生弟弟,真正的凌千骆吗?
凌千萝没有听到后面的骚动,只是茫然的走着,不知道该去何处。
轿夫和喜娘们拚命拉着挣扎的新娘,直到队伍前方的凌干骆赶了过来
“千萝,那一定是千萝!你这个骗子!”梁绯筝不停地厮打着,“放开我,这样对千萝不公平,不公平!”
凌千骆冷漠的眼中满是复杂。的确不公平,可是他不能说出这是交易。
殷夙傲给天曦国五年的和平,风君恩让凌千萝彻底的自由毫无羁绊。
“去追啊!”她推着他,脸上的喜妆糊成一片,“如果她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人群骚动着,他们听不懂“千萝”和“千骆”的区别,只是奇怪地看着他们。
终于,凌千骆下定了决心,翻身上马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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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千萝还是蹒跚地走着,一路向城外走去。
她想离开这里,忘掉这个国、这个家,忘掉自己是一个武将,忘记之前二十二年的记忆。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是武将,连个女人都做不完整,以童贞换来的自由原来是这样残忍的事实。
终于来到了城门附近的湖边,看着水中的淡淡涟漪,她的眼中出现了回忆的色彩。
七年前,她遇到了一个机会可以做回自己,可是她放弃了,坚持用别人的身份去成全一份忠义。
难怪殷夙傲说她可笑,现在连她都觉得自己滑稽可笑。
“你不会想跳下去吧。”
带着讥讽的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缓缓回身,背后一身玄色斗篷的俊美男人,不正是那个一直纠缠着她的魔鬼。
虚弱的一笑,她张开双手。
“满意吗?”
殷夙傲紧紧闭上了唇。他该满意的,她终于失去了一切的束缚,她终于是完全的凌千萝,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她又是一阵凄楚的大笑,“我终于明白了,我是个女人,一辈子也只是女人,再怎么都不会是个武将,不会是……”
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她不住的低喃,“可笑啊,我居然一直以为我是凌家的骄傲,我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战神,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殷夙傲上前,展开自己的斗篷将跪着的她罩在里面。
“你不用可怜我,我很好,没有任何责任的感觉真好……”她喃喃着将额头靠在他的小腿上,“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轻松,真好……”
眼泪一滴滴地流了下来,然后她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像是终于找到了允许自己停泊的港湾,她的眼泪越来越多。
“你不是要女人吗?我现在只是女人,随你要不要了。”
猛然收紧的怀抱迫使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殷夙傲眼中带着一抹狂热。
“我要,只要凌千萝,什么样子的我都要!”
她怔怔地看他,然后苦笑,“好,全拿去吧。”
就在此时,由远而近的马蹄声靠近了,凌千萝一颤。七年前不也是如此,最后的时候父亲赶到了,她带着一丝希望看了过去。
来的却是取代她的弟弟。
凌千骆翩然下马,手中拿着一把银枪。马是陪她长大的白练,枪是她用了多年的破甲游龙枪。
她从殷夙傲斗篷的缝隙看着那个男子,不禁感觉可笑之至。对面站着的可是自己?二十二年来的武将生涯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剥离了。
凌千骆望着殷夙傲沉声道:“留下她。”
“留下她?那么你们要如何处置她?她是谁?死而复生的凌千萝?还是你要继续做影子?”
殷夙傲站了起来,玄色的斗篷却依然拢着凌千萝。那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女子,无论如何他不会放手。
凌千骆沉默了片刻,突地横枪单膝跪下。“所有的我还给她,留下她,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