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张子曜清楚说道:“她学成了,同台湾来组自己的舞团。”
“嗯,我知道了。”严唯旭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要回来是她的自由,当初只约定不能再与孩子相见,并没规定她不可以再踏上台湾这块土地。
严唯旭抱着心爱的孩子轻声哄着,心里却不如外表平静。
他一直以为热爱舞蹈的她会在欧洲长住,可是她却在两年后回来了。台湾这么小一个地方,有个共同骨肉的他们,可能保持永远的平行线,再无瓜葛吗?
想着,严唯旭的心彷如同时淋上了数种调味料,分不清是苦是酸,五味杂陈。
凯西雅舞团时近午夜,偌大排练室里早已空无一人,姜晓玬穿着舞衣,独坐在教室中央,轨这么静静地抱膝而坐,任时间一点一滴慢慢地流逝,她却动也不动。
彷佛坠落时光隧道,姜晓玬想起三年前的自己,同样穿着舞衣在狭窄老旧的公寓里练舞,当时的她很穷,要钻很久的钱才能缴得起凌悦老师的钟点费,怎么也想不到,三年后的自己,也能成为钟点费很高的国际级舞者。
晚上她上完了几堂课,认真教导像她当年那样充满舞蹈梦想的年轻舞者。
然而,此时如梦一般的回忆,竟让她有种时空错置的感觉,恍惚之间教她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离之感。
姜晓玬成功了!
她在当今舞坛占有一席之地,从严唯旭那里“赚来”的那笔丰厚酬劳,确实够她毫无后顾之忧地完成两年皇家学院课程,甚至还有余裕在郊区买下独栋透天厝,一到三楼做为舞团练舞使用,顶楼则用来安置母亲和自己,一生辛苦的母女俩终有落脚之处。
她拥有了国际盛名,所带领的舞者也有接不完的演出机会,她的名气让舞团自然而然拥有政府和重量级企业的慷慨赞助,过去姜晓玬最汲汲营营去赚取的金钱,现在已然不是问题。
属于姜晓玬的人生看起来圆满无缺,按理她该觉得幸福满足了。可是,独处的时候,她却觉得心里莫名空虚。
她想念她的儿子。
返回台湾这段时间,好几次她按捺不住满怀的思念,而前往严家门禁森严的豪门华邸前徘徊,她不敢奢求能亲手拥抱分隔两年的儿子,只求能远远看个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的是,饶是她低调小心地在严府周围徘徊等待了数次,从天亮等到天黑,站到两腿发酸,也没法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一眼。
有次她禁不住往大门口靠近,想看看她可爱的小儿子会不曾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玩耍,谁知才前进了几步,就被眼尖的警卫喝止了。
尽责的警卫盘查她好半天,姜晓玬推说是严唯旭的旧友,偶然经过便心血来潮想探望老友,然而这样的说法显然不被机警的警卫接纳。
她狼狈地被驱离,两年来苦苦思念儿子的心再度破碎——
“宝贝,妈咪错了,真的错了。你到底在哪里?”
姜晓玬在黑暗中呢喃低语,想到今生可能永远无缘与儿子相见,她眼中迅速充满哀伤的泪水……
独坐无声落泪,回到台湾之后的这两个月,她经常如此。
忙碌的她,从傍晚开始就有好几个钟点的舞蹈课,上完课之后,身体总是非常地疲倦,有好几次,她勉强梳洗后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却久久无法成眠。
三年前那段荒谬的“代孕交易”像是烙印在脑海的电影,闭上眼睛就无法控制地自动拨放。
她忘不了深居在别墅的那段岁月,严唯旭待她如妻子般柔情地呵护,即便是为了哄她顺利生下孩子才勉为其难的虚情假意,却也意外滋润她为生活挣扎的枯竭心灵。
本来讲好的人工手术,在严唯旭无法解释原因的情况下,变成两人“月兑轨”的演出,姜晓玬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鬼迷了心窍,竟没有誓死抵抗。
是他戏假情真,让未尝过男女情爱滋味的她深陷在难以抵抗的男人魅力中吗?
姜晓玬甚至不知道自己早已爱上他,她以为自己只是“敬业”地配合雇主要求而已。
两年了,她无可遏止地想他,想起他们共同拥有的孩子,想到心痛、想到泪流满面……
那是难以移除的真爱,悲惨的是严唯旭永远不会知道。
她确实爱他,那不是一百万美金可以消得去,她爱他爱得仓皇失措、爱得无所适从,更惨的是无路可退。
不知在练舞室呆坐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她才回过神,坐直了身子,担心是浅眠的母亲下楼来询问她的状况。
姜晓玬快速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收敛起低落哀伤的情绪,就怕母亲会问起她在乎的事。母亲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她不想让她再费神操心。
她站起身,却发现脚步声不是来自家中的楼梯,而是来自阒静的庭院。
是谁在外面?
姜晓玬机警地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看向厚重的玻璃落地门外,那儿彷佛真有黑影在晃动。
一个高大的人影,看起来……像是个男人。
“是谁?谁在外面?”姜晓玬心脏狂跳,这栋透天厝地处偏僻,虽然里长帮她装了监视器,但恶化的治安仍救她心惊。
按压住狂跳的心脏,她再问:“到底是谁?再不出声我就要报警了。”
饼了一会儿,晃动的人影站定了,高大的身影动也不动地立在门外,低沉浑厚的嗓音穿透玻璃门,低声道:“别怕,是我,严唯旭。”
“谁?”姜晓玬加大音量再问一次。
她伸长脖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怎么可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严唯旭怎么可能会出现?
“晓玬,麻烦妳开一下门,我有话跟妳说。”不变的低沉浑厚,他不急不徐地说道:“对不起,我该先跟妳连络,但这事有点急,也很重要,必须尽快解决。”
哗!
玻璃落地门被拉开,穿着深咖啡色休闲服的严唯旭站在门外,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瞬间,姜晓玬心口一阵紧缩,眼神交会的电光石火像突然烧起的火焰,重重烧灼她的心,又刺得她眼痛。
这男人,为什么不让她好过?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姜晓玬声音细微,他始终没变的深遂眼眸慑人心魂,教她不能正常言语。
“这不难,有心查就会知道。”严唯旭答得笃定,冷星寒月下,他的表情仍然覆盖冰霜,看不出喜塭。
“你找我有什么事?”姜晓玬低敛晖光,不敢再看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
虽然两年不见,但他的英姿焕发、俊挺风采丝毫未减,不再看他,只怕看了会再触动封锁的旧伤口。
“听说妳去过我家,而且不只一次?”严唯旭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
“警卫赶了妳几次,而妳跟警卫说妳是我的朋友?”
无以辩驳,姜晓玬头垂得更低,紧闭的唇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嗯。”
“妳不守信用!”严唯旭冷绝的五官燃起忿怒之火。“当初我们合约上明定,妳取走该拿的酬劳,孩子归我严家,妳为什么违背约定?”
他激动握拳,身子往前微倾,怒目相向道:“若不是管家提醒我这件事,若是我不来制止,下次妳又要假借什么名目到我家附近闲晃?万一妳被人拍了照,万一有人抖出妳曾经失踪,万一有人去查妳是我什么样的“朋友”,这会演变成什么可怕的后果,妳想过吗?”
连珠炮似的一阵咆哮,彷如火力强大的弹药爆炸,将她震退好几步,姜晓玬双手抱胸,冷风加上害怕让她全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