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好,不是吗?”她对他们俩说道。
他们心不在焉地瞥她一眼,两人都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她转身走开,随即重拾刚刚中断的交谈和定定的凝视。
“她一直很难接受事实。”瑞克呢喃道。
“是的,呃……”梅琪实在无言应对,只能保持沉默。
几秒后他打破沉默,声音沙哑而充满感情,而且低的几乎听不见。“梅琪,你看起来棒极了。”
“你也是啊!”但是她不能说也不看他,只能将目光转向墙上的海报。“医生说我健康得像匹马,爹地同意在孩子出生时做我的教练。我们每个月上两次拉梅兹课程,而我很擅长凯歌尔运动,所以……我……我们……”
他轻触她的手臂,她沉默下来,无法抗拒他凝重的眼神。望进他眼底,她开始清晰地了解他的感情一点也没变。他正像她一样地痛苦。
“你知道孩子的性别吗,梅琪?”他耳语道。“是男是女?”
不要这样,不要关心!除非我能拥有你!
那一刻梅琪的喉咙几乎箍紧,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那一刹那,她几乎又在邮局大厅里使自己成了个大傻瓜。
“梅琪,你知道吗?”
“不。”她低语。
“你需要什么吗?钱,任何东西?”
“不。”只要你。
门开处,马爱莎和卜马可走了进来,后者正在说:“我听说贝克和默尔明晚对阵,应该是场精彩的比赛,只希望这温暖的天气……”他一抬起头,仿佛突然哑了似的,扶门的手也忘了放开,目光投射在梅琪和瑞克身上。
她恢复过来。“哈罗,马可。”
“哈罗,梅琪,瑞克。”他颔首,让门关上。
三个人尴尬地站着,一旁还有爱莎和美莉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马可的目光落至梅琪小肮上,他的脸突然变成粉红色。自从谣言四起之后,他就没再打电话给她。
“我得走了,还有顾客要上门。”梅琪即时打借口,故意装出快乐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马可。爱莎,嗨,你好吗?”她红着脸,浑身颤抖,内心感情汹涌,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匆匆开门离去,在人行道上意外地撞上两个观光客。她本来计划到店里带两个汉堡回家当晚餐,但是爹地一定会看出她的异状,一径追问她。
她步履沉重地走上山坡,无视于周遭美丽的黄昏。
瑞克,瑞克,瑞克。
我如何能终此一生住在此地,偶尔和他擦肩而过?今天的遭遇已经够难了,下次抱着孩子时,更是令人难堪。她脑中闪过一幕影像:两年后,她牵着儿子的手走进邮局,遇见一位眼神黯然地盯着他们的金发男子,儿子抬起头来问道:“妈咪,那个人是谁?”
她不能够那么做,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出于爱情。一份顽固得不肯枯萎的爱。每一次偶遇,这份爱情便会宣告对彼此的感受,一如落叶昭告夏天的尾声。
我就是不能,她回到自己已深深爱上的大宅。我不能带着他的孩子住在这里,眼睁睁看他住在另一个女人家里,而唯一的选择只有离去。
第十九章
对南茜而言这个夏季异常紧张,实在很难熬。假装有孕令她情绪不稳,而且也没有如她所愿地挽回瑞克的心。他依然冷漠而且心不在焉。几乎不碰她一下,连交谈也仅限于必要事物上。他经常在船上逗留不返,周末时留她独自在家。
他唯一表现出情感的一次,是她从奥玛哈市的圣乔瑟医院打电话给他,通知他她流产的消息时。之后他提议陪她去巴哈马群岛度假,她以为在热带星空的魔力下,爱情之火将会复燃,无奈他却还是落落寡欢而且遥不可及。
回家后她自动休假一个月,孤注一掷地企图挽回他的心。她向他母亲请教面包食谱、在家洗衣、打蜡,即使她深深痛恨每一分钟。缺乏销售量的挑战和高度紧张的工作步伐使她的生活变得黯淡无光。
而她的努力显然是徒劳无功,因为瑞克察觉到了她心神不宁。“你还是回去上班吧,我看你闷得快疯了。”
10月份她销假上班。
但是她继续寻找赢回他的心的方式,而最新的策略是针对他的家庭。
“亲爱的,”周五晚上她说道。“我想星期天晚上邀请麦克和贝拉来吃晚餐。以前我们和他们疏远都是我的错。不过现在还是可以补救。你看呢?”
“可以。”他漠然答道。径自埋头处理帐目。他的侧面非常好看,鼻梁挺直,嘴角微掀,下巴讨人喜爱。他的模样向来能挑动她的心弦,令她忆起往日的甜蜜。难道他永远不再碰她了吗?
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指尖玩弄着他的耳朵。“嘿……”
他抬起头。
“我正在努力。”
他推推眼镜,继续移动手中的笔。“南茜,我还有工作。”
她锲而不舍。“你说要小孩……我试过了。你说我对你的家人太冷漠,现在我也正在努力弥补。你叫我留在家里,我也做了,只是毫无效果。我做错了什么吗,瑞克?”
他再次停笔,但是没有抬起头来。“没有……”他回答。“没有错。”
她站起身,双手插进口袋里,这几周来她一再拒绝承认的事实展现在眼前。
她的丈夫不爱她,和她知道他爱的是谁一样确定。
11月8日凌晨一点,一阵强烈的收缩使梅琪惊醒。她捧往肚子,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心想早了两星期。痛苦再起。她闭上眼睛,一径祈祷让孩子平安。她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这个孩子了?
她开始看表算时间,躺着等待,回想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有菲力在她身旁,那一次她整整痛了13个小时,菲力伴她熬过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这一次她只能独自面对,没有丈夫在身边。
阵痛又来。八分钟……喘息……喘息……打电话找爹地……找医生……
麦医生说:“立刻到医院去。”
罗伊说:“我马上就来。”
菲娜告诉罗伊:“别期望我会去医院!”
他答道:“不,菲娜,我早已学会在需要你的时候,绝不能倚赖你!”
她猛然在床上坐起。“你看看,那女孩在我们之间制造隔阂,羞辱我们,罗伊,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
他砰然摔上房门,留下她兀自坐在那张他们分享了40多年的床上对他张牙舞爪。
“哈罗,甜心。”抵达梅琪家里,他愉快地说道。“你说我们一起把这小家伙拐来怎么样啊?”
梅琪再没有比那一刻更爱她父亲,但是其后两小时,又有了不同的证明。一对父女不可能一起经历这种亲密的时刻,而不被一种强烈的联系缚在一起的。
他们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一代……到下一代……再到下一代。
孩子滑入这个世界,第一声欢呼来自罗伊。“是个女孩!”
然后他充满敬畏地补充:“……噢,我的天……噢,我的天!”
他仿佛在赞叹玫瑰或夕阳一般。“看看她,看看我这漂亮的小孙女。”
婴儿哇哇大哭。
罗伊伸手擦拭地湿润的眼睛。
梅琪在脐带剪开之前,伸手模模她的小女儿。
在婴儿洗澡前,罗伊粗糙的手揽住他的祖孙三代。
“这就像是你出生的时候一样。”他说道。
梅琪眼中盈满泪水,罗伊亲吻她的额头。那一刻,她发现了这个意外的怀孕带来的好东西,那就是这个慈爱的父亲,他的慈祥和良善,教她和她的孩子认识了爱的多种面貌。
“爹地,”她说道。“谢谢你来,谢谢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