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实际的几句问答,但是他们的眼神一度直视对方。虽然很陌生,却有一种似曾相识感;或许在其他的时间和地点,不同的环境下,他们谈的不会只是钓鲑鱼而已。
那天晚上他坐在床沿,一条白色浴巾裹着臀部,头发湿答答。
他一看表,10点32分。他拾起话筒拨了长途的电话号码,随即又改变主意放下电话。
梅琪太了解他,她必然知道即使只是刹那的心动依然会引起他良心不安。
最后他还是拨了电话号码,胃中打结地等待。
第三响时,她接起电话。
“哈罗?”
“哈罗。”
一片沉默,他暗暗猜测她是否像他一样心跳急速?喉咙打结?
“这不是很奇怪吗?”她静静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
“现在10点半,很少有人这么晚打电话来。”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正在准备所得税的资料。”
沉默再次笼罩。他问道。“你在厨房吗?”
“是的。”
他回想起厨房里第一次的亲吻。
又一股悬宕的沉默,两人无言以对。
“我本来不想拨通这电话。”
“我也希望如此。”
“但是今天有个妇人使我想起你。”
“噢?我认识吗?”
“不,她是陌生人,她的眼神和你一模一样,还有你的下巴。”
“我们处处在寻找对方的影子,这实在很糟糕,不是吗?”
“你也是吗?”
“经常,然后又自责不已。”
“当她走近来时,我们交谈不过三分钟,但是我似乎心旌摇动,仿佛有想越轨的念头。梅琪,我实在不应该对你说这些,但是我忍不住。”
“不,你说吧……”
“我看着她,心里觉得……噢,狗屎,就是乍起。梅琪,你知道有些男人当了一辈子忠心的丈夫,突然在更年期变得像月兑缰野马,四处追求年轻少女,享受一夜风流。我实在不希望自己也是那种人。”
“瑞克,告诉我,你会向南茜承认这种事吗?”
“不!”
“这就是差别,你知道吗?既然谈及不安全感,我自己也有一份告白:我是性饥渴的寡妇,你正是我的大餐。”
“噢,梅琪。”他柔声说道。
“怎么样?”她追问。
“别担心,梅琪。你知道我打电话的原因吗?”
“谈论今天的事。”
“是的,但是真正的理由是我想你,梅琪,即使我们相隔三百英里。”
“我也想你。”
“到下周五就满四星期了。”
“我知道。”
她不再言语,瑞克叹口气,两人默默聆听电话里的嗡嗡声,直到他打破沉默。
“梅琪,你在想什么?”
她不答,径自问问题。“我们的事你对南茜说了吗?”
“只告诉麦克。如果我因此违反了你的信任,请原谅,因为我必须找人谈一谈。”
“没关系,如果我有姊妹也会找她们商量。”
“谢谢你的谅解。”
他们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声,猜测着未来。最后她开口说道:“我们还是道别吧。”
“不,梅琪,这种煎熬太苦了。我想见你。”
“然后呢?瑞克,再一场男欢女爱;毁了你的婚姻?我确信我和你一样都不能。”
他想求她,但他又能承诺什么呢?
“晚安,瑞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晚安。”
整整15秒之内,他们的脸颊各自压着听筒不放。
“你先挂断吧。”他低语道。
“我不能。”即使极力掩藏她仍语带哭声,而他眼中也有雾气。
“梅琪,我爱你爱得好心痛,仿佛浑身是伤,而且没有你,生活好没意义。”
“再见,亲爱的。”她低语着,终于狠心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他一心想着今生再不能见她,因为她虽悲伤但却断然决意要分手。毕竟她曾有过一段快乐的婚姻生活,有女儿,有事业,有崭新的目标和独立的收入,要他做什么呢?而且溪鱼镇人多口杂,稍一不慎就可能满城风雨,她当然要谨慎。况且她的母亲和女儿早已警告过她。不,他们这段情结束了。
他过了悲惨无比的一天,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他后悔自己不该打电话,因为听见她的声音徒增惆怅。
那一夜他辗转难眠,脑中挥不去梅琪的身影,连表面上出现的也是她的脸。
11点27分时,电话突然响起,他惊得跳起来。
“哈罗?”
她语气温柔而且有一丝懊悔。“星期一晚上想请你来吃晚餐。”
他心跳怦然,心中渴望的死结霎时化为五彩烟火。“梅琪,噢,天哪,梅琪,你说真的吗?”
“再认真不过。”
那究竟是什么呢——恋情或婚姻?现在当然不是问的时机,只要能见她,他于愿已足。星期一6点他准时抵达,她在后门喊道:“把车子停进车库。”
他依言而行,并且关上车库的大门。
他强迫自己移动双脚,慢慢走上台阶,她交叉双臂在门前相迎,身后的灯光在她周围形成一圈光晕。
他们相对而望,呼出的气息在二月天里形成白雾。他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要开口。“哈罗。”
她赧然一笑。“哈罗,进来吧。”
他跟着她进门,迟疑地站在门口的鞋垫上。她穿着一件粉红色丝质洋装,胸前挂一串珍珠项链。她将他带来的红酒放进冰箱。他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腿,脚上的高跟鞋和洋装的颜色一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看起来优雅迷人。”他说道。
“你也是英俊非凡。”他身穿一套浅蓝色西装,淡橘色的衬衫配条纹领带。她的目光扫视一番,然后回到他脸上。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男士何尝不然。
“我们都是盛装。”她赧然一笑。
他咧嘴微笑。“显然是。”
“我想点上蜡烛一定更美。”她领头走进餐室,光线来自六支烛光,一室的玫瑰花香。
“这里的装潢真美。”他环顾四周:象牙色的壁纸、绣花窗帘、典雅的瓷器展示,还有光亮的樱桃木餐桌,在在显出主人匠心独具。
“谢谢你。坐吧,喜欢吃鲑鱼吗?或者只爱享受垂钓的乐趣?”
他哈哈大笑,继续赞美对方,玩着克制的游戏。
“喜欢。”
他为两人分别添满酒杯。“谈谈你在明尼亚玻市的所见所闻吧。”
他们一面饮酒,一面娓娓交谈,并在烛光下脉脉相视,两人细嚼慢咽沙拉和香脆的法国面包。席间她一度舌忝手指,沾起两块面包屑送进嘴里,他则着迷地凝视着她。
“哈町之家何时开幕呢?”
她诉说自己的计划。他为两人添酒,再吃一片面包,然后用餐巾擦嘴,她的眼神也流连在他的唇上。
最后她送上主食:烟熏鲑鱼配苹果酱、乳酪马铃薯和一道刻得像玫瑰花茎般的芦荀。
“你自己做的?”他惊奇地问道。
“嗯——嗯。”
“这是叫人吃呢,还是框起来悬挂?”
“随意吧!”
他珍惜每一口食物,因为这是她送的第一份礼物,因为对面的她眸中闪着应许,因为烛光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打量她。
稍后碗盘尽皆撤去,她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特大号、帽子似的巧克力糠粉甜甜圈,中间还插着一根蜡烛。
“哒——哒!”她欢呼着。
他应声转身,大笑地看着她把甜点放在他面前。
“只要你吃完全部,就买一送一!”
他伸手揽住她的臀,两人一起对着巨大的甜甜圈哈哈大笑。
“特大号,我喜欢!”
“吃得下吗?”
他仍然在笑。“只要奖品由我挑就可以。”
他箍紧手臂,笑声退去。
“梅琪,”他低语地拉近她的身体。“这个月宛如一年一样的漫长。”他的脸压在她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