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茜体内的警铃再度作响。无论困扰他的问题是什么,想必很严重,他以各种借口避免吻她,甚至不敢看她。他摆好餐桌,席间他的回答简短而遥远,毫无幽默感,而且食欲不佳。
“怎么了?”餐后她问道。
他收拾碗盘放进水槽里。“只是冬天的忧郁症。”
不只吧,她心想,体内突然窜过一股恐慌。一定是因为女人。她突然灵光一闪,自从他昔日的女友回来,他就开始变了。先是心不在焉、落落寡欢,而今又突兀地避免身体上的接触。
做做什么吧,她心想,说些什么来挽留他。
“甜心,最近我一直在想,”她走过去拖住他。“或许我该多留几天在家里。”这是谎言,但是她绝望地想借此讨他欢心。
他径自清洗碗盘。
“你认为呢?”她再问道。
“随便你。”他继续洗。
“我还想生个小孩来带。”
他静得像只受惊的蜘蛛。
“或许生个孩子并不那么糟。”
水声不再响。沉默中,他们文风不动地站着。
“为什么突然想开了?”他问道。
她火速编排理由。“我想既然你冬天不工作,可以在家看小孩,保姆只要请半年。”
“瑞克?”她低语道,开始地。
他倏地转身,宛如绝望的哀悼者般抓紧她。她感觉自己似乎撞上了某种危机,而且十分确定那是罪恶感。
他行为粗暴,丝毫不给她转圈的余地,立即扯下她的衣物,仿佛怕自己或她改变主意。他抱她走到角落的小沙发。没让她采取预防措施……
事后,南茜怒不可遏。
“让我起来。”她说道。
他们沉默地分开。她回到卧室,瞪着衣柜良久良久,心想:如果他让我怀孕了,上天助我,我会杀了他!
他则留在厨房里,许久之后轻叹一口气。丢下手边的工作,呆坐在起居室里回顾自己的一生。他实在困惑极了。那般粗暴地对待南茜又证明什么呢?他自觉像个大混蛋,而且心中产生更深的罪恶感。他真的希望南茜怀孕吗?如果他此刻走过去要求离婚,而她答应,难道他不会毅然决然地就此离去,直接去找梅琪?
不。有罪的是他,不是南茜。
他落寞地起身,踩着沉重的脚步上楼。
“对不起,南茜。”
她一动也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
“对不起。”他低语。
她交叉双臂,瞪着对面的墙。“你是应该说对不起。”
他等待着,但是她不再开口。他想找些话说,但是自觉像干涸的容器一般无以为继。稍后他起身下楼,便一直待在那儿。
星期一下午他去找麦克,心中强烈地渴望找人告解。
麦克正在后院换机油,他请瑞克等他一会儿,马上就好。
瑞克像石头一样静静坐着,眼睛盯着工具箱,不知从何说起。好半晌,他苦恼的眼神转向麦克。
“记得小时候,我们做错事就被老爸打吗?”
“嗯”
“我真希望他再打我。”
“你做了什么事需要被打呢?”
瑞克深吸一口气,率直地说出口:“我和毕梅琪有了外遇。”
麦克大吃一惊,好半晌不发一言。“呃,但是老爹打你一顿又于事何补?”
“或许。但是我必须找人谈一谈,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卑鄙。”
“事情发生多久了?”
“上周才发生的。”
“结束了吗?”
“我不知道。”
“噢——喔。”麦克沉思半晌。“你要再见她吗?”
“我不知道。我们同意分开一阵子,冷静一下。”
“南茜知道吗?”
“可能只是怀疑。这个周末实在糟透了。”
麦克长吁口气,月兑掉帽子搔搔头。
瑞克摊开双手。“麦克,我好困惑,但是我爱梅琪。”
麦克深思地看着弟弟。“我一知道她搬回来,心中就有预感。高中时代你们是那么地难分难舍。”
“你知道?”瑞克一脸讶然。“不可能。”
“别讶异。你向我借过车子。记得吗?我和贝拉也用过,所以我猜你们也不例外。”
“该死!你们就这么幸运。看见你们一家人,我就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抓紧梅琪,或许今天就会和你们一样的幸福。”
“不只是运气而已,还需要很多的努力和妥协,”
“我了解。”瑞克落寞地回答。
“你和南茜呢?”
瑞克摇头以对。“一团糟。”
“怎么会这样?”
“她突然说或许有个孩子也不错。所以我就试探她,没给她避孕的机会。自此她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你强迫她?”
“可以这么说吧!”
麦克偷觑弟弟一眼,静静地说:“不太好吧,老弟。”
“我知道。”
“你究竟在想什么2”
“我不知道。梅琪的事令我有罪恶感,但是南茜拖了这么久才想怀孕,令我又怕又气。”
“你爱她吗?”
瑞克叹口气。
麦克静静地等待。
“刚开始是出于的吸引力。她外表艳丽,简直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深交之后,我发现她聪明又有野心,终有一天会成功。当时这一切特质和她的外貌一样重要。但是讽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当时我所激赏的特质而今却是逼走我的原因。她将事业置于婚姻之上。见鬼,而今我们甚至不再分享任何事。以前我们爱听音乐,现在她只听自我激励的录音带。她只吃健康食品,并且叫我别吃甜甜圈。我们的财务分开,家庭医师不一样,甚至不用同一块肥皂!她憎恨我的雪车,憎恨这幢房子——天哪,麦克,我还以为夫妻应该要一起成长才对!”
“如果你不爱她,就不该说服她怀孕,遑论强迫她。”
“我知道,”瑞克寂寞地摇摇头。“噢,见鬼……没有爱而是娼妓的行为。真的很令人痛心!”
麦克揽住弟弟的肩膀。“是的。”他们沉默良久。多年前他们兄弟同榻而眠,一起承担赞美和处罚,分享希望和梦想。此刻他们又再度如此亲近。
“那你怎么办呢?”
“我想娶梅琪,但是她说我或许是一时被冲昏了头。”
麦克哈哈大笑。
“再者,她还不准备再婚,而想当个女企业家。这点实在不能责怪她。见鬼,她投下这么多的资本,总该看它开花结果吧。”
“所以你找我商量如何应付南茜,但是我无法回答。如果只是顺其自然,你会不安吗?”
“那似乎太不忠了。我一直想摊牌,但是梅琪叫我过些时候再考虑。”
麦克沉思半晌,捏捏瑞克的肩膀。“我们乘雪车去兜风,使头脑清醒清醒。”
他们向南行驶到新港州立公园,沿着罗利湾海岸线前进,然后驶向毛德湖附近冰封的贮水池,背对森林坐在悬崖上。附近有只鸟雀音调平板地鸣唱,一只啄木鸟正啄着木头。四周一片宁静,冬天似乎涤净了瑞克的灵魂。
“我会等一等。”他平心静气地决定。
“这样明智些。”
“毕竟梅琪也还不明白她所要的。”
“不过,如果你想再和她发展下去,就应该立刻和南茜做个了结。”
“我会的,我保证。”
“好,我们回家吧。”
一月份倏忽而过。他仍对南茜一字不提,而且信守不和梅琪联络的承诺,即使心中强烈地思念她。
有好几次他独处空旷的屋子里,电话唾手可及,他很想拿起电话找梅琪互诉近况,又强自抑下那股冲动。
二月的第三周,他和麦克一起参加了明尼亚玻市的帆船运动展。第二天有个很像梅琪的女人走近他们的摊位。虽然她身材高了些,发色也比较淡,但那种似曾相识感依然引发瑞克尖锐的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