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喝完,尚满意的笑着对他说:“等你体力恢复之后,可以到处去走走,不过英格丽有话要问你,她等下就会回来。”
见尚要离开,季隽言立刻叫住他,“请问这里离苏丹边境有多远?”
尚偏着头想了想,语气不甚肯定的说:“好像满远的,我可以借你地图。”接着尚就走到墙角的置物箱里抽出一张破旧的地图,转身交给坐卧在床上的季隽言。
季隽言努力的在地图上沿着苏丹周围到处找萨雷摩马的地名,由于实在是太小的地方,看了快十五分钟才终于找到。这里真的离边境非常遥远,甚至比当初做研究的疫区还要远,几乎快到刚果和中非的边境了!虽然幸运捡回一条命,但却离目标又更远了些。
他无力的躺回行军床开始环顾四周,此刻他身在一个类似军用的大帐棚里。
回想当初被救的情景,他虽然没看到救命恩人的脸,但却听到她那有如天使般美丽的声音,不晓得这个名叫英格丽的女人长什么模样?想着想着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季隽言作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沙漠里奔跑,忽然一个影子从他面前一闪而过,他追着影子不停的跑,最后来到影子的面前。
他问,“你是谁?”
那影子用着天籁般的美声对他说:“我是你的最初,也是你的最终。”
然后梦就醒了。
他倏地睁开眼,帐棚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他支撑着从行军床上爬起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原本的疲惫已消除了许多,他循着外面交谈的声音走去,肚子感到有些饥饿,想吃点东西。
帐棚外的世界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有难民、有士兵,还有穿梭其中的义工与医疗人员,就在他犹豫着不知该找谁帮忙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害他吓了一跳。
“你醒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怎么又是这句话?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问他了。
季隽言转身看着问话的女人,她头上戴着一顶又脏又旧的鸭舌帽遮住半张脸,纤瘦的身体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连身工作服,腰上系着陆军的S型腰带,还挂着个铁水壶。那女子又问他,“饿了吗?”
季隽言点点头,那女子也不啰唆,手指一勾,示意他跟着走进一个帐棚,里面的摆设看起来像办公的场所,要他坐下等待。
一分钟后,就看那女子从外面拿进一盘食物,季隽言接下铁盘后楞了一下,指着面前的食物问道:“这是什么?”
那女子解释道:“类似玉米和马铃薯的植物所揉成的面团,本来要沾肉汁吃的,不过这里物资缺乏,只有配豆子酱吃,味道很不错,营养价值高又有饱足感。”
季隽言发现面前这位女子的英语发音是标准的英国腔,用字遣辞也十分的精确,感觉性格应该也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
他拿起一个面团沾着豆子酱吃,或许是饥饿使然,他真的觉得满好吃的,一口接一口的吃个不停。
那女子看他吃得起劲,递给他一个盛满水的钢杯。“我之前看到你身上佩带的证件,詹姆斯博士,你跟你的同伴发生了什么事吗?”
咽下满口的食物,季隽言用手直接抹掉嘴角残留的豆子酱,开口述说起当日在无人村落中发生的事,至今他仍不清楚他的同伴是否已经罹难。
那女子听完他的遭遇,淡淡的说着,“我无法推断你的同伴是否遭遇不测,但是你可以安心的在这里休养直到身体完全康复为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在这里停留的期问也能提供这里的难民一些医疗上的帮助。”
“可是我必须马上赶回世界卫生组织……”季隽言希望能即刻透过收容他的国际红十字会联络上世卫组织,好派人来接他回去。
那女子沉默的看了他好几秒,才缓缓接口道:“也许你有非回去不可的重要理由,但是距离下次对外联络的时间是三周后,而且我们必须在那时候把这个难民营的所有人力与物资都撤离到另外一个据点,也无法派出多余的人力去通知你的单位,我想你只有暂时委屈点,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
“三周时间太长了,我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我可以照行情的三倍支付酬劳,只要你们能够通知世卫组织我在这里,他们一定会立刻派人来接我,到时候会把酬劳一毛不少的付给你们,拜托你一定要派人去通知,我可以跟你们这里的负责人谈一谈吗?”
季隽言实在没有心情留在这里照顾难民,厄努瓦尔抗体的实验疫苗还在等着他回去继续研究,再说那些抗体现在还不知流落何方。
但这一番话听在对方耳里却像是近乎刁难的无理取闹。
那女子不带感情的解释道:“你已经跟这里的负责人谈过了,这里是被战火包围的难民营,不是你原本居住的世界,希望你能体认到这一点。三周后能不能和外界取得联系还是个问题,三周之内也许战情又会有变化,我们随时都要做好撤离的准备,就算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刻替你跑腿,在消息传递出去之前,那个人可能早已被叛军枪杀了。”
季隽言发现自己刚刚急切的发言似乎得罪了面前的女人,他无奈的问,“那么三周后,我们将会撤离到哪里?”
那女子回答,“密索姆沙哈耶难民营。”
“那又是哪里?”这些非洲地名听在季隽言耳里一点概念也没有。
“肯亚境内中北部的东非大裂谷区,靠近埃塞俄比亚南边界外围。”
“那么等我们到那里之后,你可以派人帮我连络世卫组织在肯亚或埃塞俄比亚的办事处吗?”季隽言心想只要能跟派驻当地的人取得联系,应该很快就能返家了。
“我会视情况而定,不敢跟你保证。”这已是她能给的最大承诺了。
“可是……”季隽言显然没有发现对方的为难。
“詹姆斯博士,很抱歉,以目前的情况,我无能为力满足你的请求,是不是等我们顺利抵达了密索姆沙哈耶之后再作打算呢?现在可是战乱时期……”那女子语带保留没有继续说下去,相信这样的回答已经够清楚了。
反正再问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季隽言选择沉默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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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雷摩马难民营的清晨是一片湛蓝色的晴空,不时刮起的风稍稍解除了高温热度的烦躁。
尚.提比诺鲁一大早就来找季隽言去逛营区,这里有各原始部落的饥民,还包括从邻近国家逃过来的难民,有的人因为战乱与饥荒或疫病失去了家人,有的人遭到叛军非常残忍的对待后幸运逃生,有的则是在战火中被炮弹或地雷炸伤造成肢体残障,或失明、或失聪。
所有人都很安静的围在自己的帐棚边做自己的事,疲惫与恐惧让他们的脸上失去了表情,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会保持一个距离用充满戒备的眼神默默注视着你。伊斯兰教徒正在空地上朝东膜拜,吟唱可兰经,这方偶尔传来爆炸的声音,表示又有人因地雷而丧生。
季隽言在非洲停留将近四个月了,虽然也见过无数的灾民,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人数这么多的聚集在一起。听到尚的解说,眼前的画面还是让他感到震撼,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你昨天见过英格丽了,她很棒吧?美丽聪明又能干,仁慈又坚强,听说她还把唯一的餐让给你了,真是个天使。”尚在笑的时候会有很深的鱼尾纹,就好像连眼睛也在笑一样,但却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更显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