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侬觉得脸颊在发烫。老天,她是这么看着雷逸夫吗?
“我去有什么用,雷逸夫根本不要人爱他。”夏侬喃喃。
“我相信你,小侬。”程威拍拍她的肩。“你能收服可琪,必能驯服老大。”
“驯服?我可不是驯兽师!”
程威哈哈大笑,他的神情一转认真:
“去找他吧,小侬,唯有你才能打开他封闭的心。”
※※※
“唯有你才能打开他封闭的心。”
因为程威这句话,夏侬一路搭着便车,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垦丁海边。
雷逸夫住的小木屋离群索居地矗立在偏远的崖上。
在小木屋里找不到雷逸夫,夏侬放下行李,往海边寻去。
下午四点多,海滩上有很多人在追逐嬉闹。
她离开人群往海滩另一头走去,她知道,他会在那里。她就是知道。
绕过一群又一群巨大岩石堆,才爬上一片小沙丘,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沙滩上。
夏侬一眼就认出他,雷逸夫。
他站在那里,背对她,白衬衫、牛仔裤,海浪不断卷涌上他的腿,最后变成他脚边的浪花与泡沫。他看着远方,黑檀木色的头发被海风穿得凌乱,他的手插入口袋,海风鼓胀起他的衣服,站立的姿势,有着遗世独立的苍凉。
夏侬不敢惊扰他,只敢站远远地看他。
他的凝视是如此地专注,彷佛那里有他渴望的事物。
渐渐,夕阳笼罩大地,天际染上一片火红艳紫的绚烂,连接天与海,加上海滩上雷逸夫孤单的背影,成了一幅绝美凄凉的画面。
夏侬突然生起一股冲动,她好想跑下去加入他。
夕阳要两个人一起观看,才不会孤单。
彷佛察觉她的到来,雷逸夫缓缓地转身,看见了站在沙丘上的她。
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对方。
在他冷峻如鹰隼般的凝视中,夏侬无法收纳周围的杂音,海滩那一头的喧嚣离她愈来愈远,眼里只看得见他。
刹那间,夏侬终于领悟程威的话。
一阵风吹来,吹飞她头上的大草帽,飞到他脚边。
雷逸夫在潮流袭上草帽前,抢先救下她的帽子,他举步走向她。
夏侬屏息地盯着他走近,海风吹乱她的头发,扑扑地打在她脸上、眼睛里,她微微地感到疼痛,却舍不得眨眼。
他停在她面前,伸手,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拂到脑后,替她带好帽子。
然后,他退一步,阴霾的眼神,深思地看她。
他变得更黝黑了,衬衫只扣了三颗,露出平坦、坚实的胸膛;他的头发长了些,随风凌乱而飞,带着狂野的冷峻;鹰隼般的五官,比记忆中更加冷漠。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粗嗄地问。
夏侬舌忝舌忝乾涩的唇:“你离开筑梦牧场一星期了。”
这是个很糟的开场白,她很清楚。来这之前,她想过好几种说法,结果,一见到他,她就无法思考。
雷逸夫沉默地看她,等她继续说。
“程威说,如果你宝贝马厩那些马,你得自己回去亲自照料它们。”哎,这不是她要说的。
雷逸夫攒起眉头。
“桑妈说,她需要你盖一个新的鸡舍。”哇,这也不是她要说的。
雷逸夫的神情变得更深沉。
“可琪说,她再也不会把名字写错了,她希望你能亲自检查。”
“还有呢?”雷逸夫问。他的声音透露出危险的讯息。
“还有,老王他──”
“该死,我不是要听这些废话!”
没等夏侬说完,雷逸夫已经不耐烦地将她扯进自己宽厚的胸膛,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
“你究竟来做什么?”他口气粗暴地问。
“我来带你回家。”
一句话落下,掷地有声。
雷逸夫静止不动。然后他像压抑不住地从喉咙里低吼一声,他的唇落了下来,凶猛而坚持地覆住她。
他的唇带着令人心悸的温柔,徐缓拂过她的唇瓣,挑逗、摩挲、咬啮,当夏侬送出一声轻吟,他立刻缓慢有力地探人,与她缠绵共舞。
夏侬觉得天旋地转,脑袋缺氧无法思考,她无助而臣服地攀上他的肩。
这个动作鼓舞了他,他的吻转而狂猛且霈索,他茧厚的拇指扶起她的下巴,吻得深切、吻得绝望,吻到她的灵魂末梢,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他们的吻,就像涛浪拍打礁岩,时而徐缓,时而激狂,在触及对方的灵魂时,激起更高更璀璨的浪花,成为刹那的永恒。
当雷逸夫结束这个吻,两个人剧烈地喘息相对凝视。
雷逸夫轻轻一扯,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她,他的嘴唇炽热地贴在她额头上。
紧抵的身子,两颗心猛烈地相叠颤动。
心跳融合为一体,是他,亦是她。
当夕阳像一双手温柔地抱住他们,沙滩上投映出一条长长纠缠的影子,草帽被遗忘在他们脚下。
夏侬知道,她会让他拥有她。
※※※
雷逸夫坐在黑暗中,他出神地凝望床上的女人。
喔,夏侬。他在心中喟叹。
她在他的床上,而他,拥有了她。
她趴睡着,被子滑落在她腰际,露出诱人的肩头,散落的黑发与曲线优美的雪背,形成强烈的对比,充满无限的遐思,挑逗人的感官。
想起昨夜,想到他黝黑的手曾在她美丽、柔滑凝脂的身体上制造出许多愉悦,雷逸夫腰下忍不住一个悸动。
他的心里涌起无法言喻的满足,但,他随即又感到懊恼。
满足的是,他终于拥有了她;懊恼的是,他这一星期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
大海总是令他心灵平静,所以,他离开筑梦牧场,离开那个有夏侬的地方。
他以为暂时的离开,可以帮他冷却头脑,帮他浇熄对她的渴望,帮他从这场情感漩涡中月兑身,当他再回到筑梦牧场时,他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雷逸夫,是夏侬口中冷酷的雷逸夫,他可以像以前那样与她争论不休。
结果,他的努力、他的冷静、他的自制,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思念像突然暴涨的海水,冲垮了他辛苦建立的堤防。
老天,他怎能抗拒她?
她就站在那里,一身梦幻的紫衣,海风扬起她的发,裙子翻飞如波浪,露出她白皙诱人的大腿,像希腊神话故事里诱人的女妖。
立即像潮浪袭涌向他,但他力持冷静,才不至于像个恶狼扑向她。
他几乎成功了,几乎!直到她说:
“我来带你回家。”
这句话如闪电劈中他,一股激越的情绪淹没他,他再也管不住自己,他像个毛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粗暴地将她拉向他,饥渴地吻她,差点让她窒息在他怀里。
她的唇像丝绒一样柔软。
她的味道是如此地好,像每天早晨里不可缺少的咖啡,令人振奋,又消魂不已。
一整夜,他们亲吻,像初尝禁果的亚当与夏娃,试探挑逗抚模对方的身体,他们尽情缠绵地。
经过这一夜,他深深有个觉悟,这辈子他别想把这个女人驱逐他的脑袋了。
但──他能留下她吗?
他能把那个诅咒抛在脑后,置之不理吗?
他能吗?他能冒这个险吗?
噢,不,他不能,他不能那么自私地把她卷入他的宿命、他的噩梦!
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让雷家的诅咒发生在她身上,他必须赶走她!
如果爱她,就得承受失去她的痛苦,那么,他宁愿伤害她,宁愿让她恨他!
至少,爱与恨是最接近的情绪。
※※※
夏侬作了一场梦,她梦见有一年夏天,爸爸妈妈带她去度假。
她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只知道那里有好多好多的牛,还有一个沉默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