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他突然冒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你的母亲?”
“我第一次作饭给女人吃,对象是我的母亲。”他坐上琴椅,闭上眼睛,单手弹奏着不知名的歌曲,脸上的神情好温柔。“她是上海人,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十八岁那年与我那军人父亲私奔到台湾。”想到什么似的,他笑了出来。“军人的生活并不宽裕,父亲又经常调派它地,她没做过什么粗活,连煎个蛋都焦黑难辨,可是……那滋味却是人间美味。”
“她一定很爱你父亲,才会如此义无反顾。”这可是他第一次谈到他的家人。
“是的,不管日子多么艰难,她还是无怨无悔。甚至父亲在我四岁那年死去,她也以这种心情将我扶养长大,也把她对生活的热情遗传给了我。”
“她现在在哪里?”阮袭人真想见见这位育养于拓的可爱女性。
“在这个地球的某个角落吧。”于拓轻笑出声。“自从我可以负责自己的人生后,她开始享受她的人生,游走世界各个地方。我掌握不住她的行踪,只好不让自己跑得太远,免得她找不到我。我常在想,女人真是个坚强的动物,她们总是不会被现实环境给击倒,随时可以享受生活。”
“所以,你才会专拍女性意识的电影?”
他停住弹奏,睁开眼睛盯住她。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如此的特别。”
好久好久,他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特别?“这算是……恭维吗?”阮袭人不禁微笑。他的个性,总在微醺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却仍吸引她。
他还是深深地凝视她,“你是第二个。”又冒出令人一头雾水的话。
“什么?”阮袭人皱眉。
“你是第二个我为女人作饭的对象。”他嘴角噙着笑意,黑眸深处跳动着一抹恶作剧。“这才是我的恭维。”最后这一句说得极轻,像龙舌兰在舌间跳舞。
顿时,阮袭人只觉一颗心狂跳得厉害,这样暧昧的话语,令她一时无法反应。
“呃……”好一会儿,阮袭人才找着自己的舌头说话。“那么,你现在觉得幸福吗?”当女人的眼神流露出满足的光芒时,那就是男人最幸福的时刻了……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又突然胀红了脸,觉得自已问得好暧昧。
他又笑了,嘴角性感地弯起。他执起酒杯,慢吞吞地向她致敬。
“我很幸福。”
他轻轻地、温柔地、认真地说,然后仰起头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那一瞬间,他又看起来十分地清醒。接着,他突然从琴椅上跳了起来,跑到唱盘那放了一张唱片,轻柔的音符立即轻泄了出来。
“你试过在月光下跳舞吗?”他微笑地举步向她走来。
“跳舞?”阮袭人显得不知所措,今晚有些事情失控了,可她却无力去阻止。“可是……你的手受伤了,而且……我们不是要练习吗?”
即使迷惑于于拓的神秘气质,她还是唤回自己的理性。月色、酒、音乐,总会让人变得疯狂。
“我说过我的伤不碍事。”他坚持道,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走向露台。“你要辜负这么美好的夜晚吗?”他扶起她的腰,配合她的脚步,开始在月光下舞动。“月色是如此的美,再说,这也是肢体训练的一种。”
阮袭人根本无法拒绝,在他的带领下,在月光下,翩然起舞。
“你总是这么疯狂吗?”在一连串旋转动作后,阮袭人喘息地问。
“嘘,”他将手指按在她唇上,“把你自己交给我。”他一双和月光一样柔和的眸子,奇异地安抚了她的不安。
两人漂亮的身影在月光下流转,他们舞过一曲又一曲,汗水、微笑、默契和自信,在两人之间无言的传递。
音乐停了。两人相视,微笑。
一种很久远、很久远的幸福感在两人之间弥漫。
夜,显得更沉了。
静默的空气中,除了海浪拍击石礁的声音外,只听得见两人的喘息与心跳声。
缓缓的,于拓低下头;轻轻的,阮袭人闭上了眼睛。然而——
于拓并没有如预期地吻上她的粉唇,却用醉人的气息细致地巡礼她的感官。
阮袭人肯定自己是醉了,被他的气息。她的脸因为方才的跳舞而漾着美丽的红晕,心跳因为知悉将发生的事如擂鼓般地颤动。
喔,他的呼吸吹拂在她颤动的眼睑上,顺着脸颊的曲线移动,仔细地膜拜她的肌肤。这是个细致的感官折磨,未经人事的阮袭人不禁颤抖了起来,然后她感觉他来到了她敏感的耳际,轻轻咬住她晶莹剔透的耳垂,阮袭人几乎跳了起来。
折磨还没有完,于拓正对着她的耳朵吐气,他用如夜一样沉的嗓音,说:
“我要吻你。”
他的唇随着话语落下贴上她颤抖的唇,湿热的舌头先是好整以暇地描绘她唇瓣的曲线,然后霸道地闯入她的牙关与她的柔软温存嬉戏。
阮袭人在他狡猾的舌尖尝到了酒味,酒精浓度顿时在两人舌与舌间燃烧!
夜色醉了,星儿不见了,月儿,羞答答地躲了起来……
———
吉普车在一栋旧旧的、老老的、小小的日式小屋前停下。
于拓熄火,他望住靠在车窗紧闭着眼,一路沉默的阮袭人。
“到家了。”他似叹息地说。
闻言,阮袭人的睫毛颤了颤,她慌乱地打开车门,跳下车子。“再、再见!”
她几乎是小跑步地想逃开车子里的男人,但——
“袭人!”背后的叫唤却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她缓缓地转回身子,眼睛却看着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不敢看他,那会令她想起他今晚的吻。天,他吻了她!
“你的皮包忘了拿。”他调侃的语气,又令她红了脸。
阮袭人忍住心中的胆怯,走到他的车窗前,于拓将她的皮包递给她。她拿了就想跑,于拓却扯着皮包的带子将她的身子半拉进车窗。
“你……”她惊悸地抬眸。这真是个要命的错误,因为,于拓的脸是如此地靠近,他的眸子锁住她,他的吐息拂在她的面颊。阮袭人想挣开,却怕扯疼他的伤口,只好懦弱地逃开他的凝视。
“看着我。”于拓却不让她,他托住她的脸,黑眸重新持住她,黑色的长发在夜风飞扬,看起来格外的狂野与魅惑。
阮袭人毫无选择,只能无助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快溺毙在那黑色漩涡中。
“你喜欢吗?”他嘎哑地问。
“嘎?”她怔怔。
“你喜欢我的吻吗?”
阮袭人惊跳了起来,头撞到车窗上的框架下——
“噢!”她哀呼一声抱住头,脸皱成一团,痛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按住痛处,规律地揉搓着,一圈又一圈。他的动作是如此的温柔,渐渐,疼痛消失了。
“还疼吗?”于拓捧起她的睑,审视她湿润的眼睛。
阮袭人摇摇头:“比起你受的伤,我的痛根本是芝麻绿豆小事。”她还是很在意他的伤。“你想……会不会是……”
“别再想那件事了。”他打断她。“我的伤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捉住这个理由,阮袭人慢慢退出车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于拓一使劲,她又回到方才的姿势。“你喜欢我的吻吗?”他又问。
阮袭人的脸蛋刷地通红起来。她以为她可以混过去,没想到,于拓更谙于猫捉老鼠之道,根本不让她有逃开的机会。“我……我不知道。”她低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