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冰天雪地,而屋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
深夜时分,塔娜悄悄起身,一侧的人鼻息沉沉,嘴角有着浅浅的微笑,显然睡得正香。
她怔怔地凝望着他,只希望时光永久地在这一刻停住。她爱他,比自己想象中的爱得更深。只是,她能放下仇恨,但却不能面对自己;她不能面对自己竟然如此深爱着原该切齿痛恨的仇敌。
斛律桀动了动身子,她心下一惊,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良久之后,并不见任何动静,唯见熟睡中的那人不知为何竟蹙紧了眉头。塔娜握紧拳头,控制住想要去抚平那眉间皱褶的冲动,猛咬牙,她毅然地转身出门,投身入冰寒彻骨的茫茫雪原中,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机会……
虽是深夜时分,但天地间这一片空茫的白却映得四周一片光亮,她在这隐隐的微光中蹒跚走远……
他们春日相逢,严冬离别,一段感情亦从无到有终至结束。这一份情只不过经历了春夏秋冬短短的四季嬗递,但却仿佛已经历了长长的一生……
茫茫雪野中,深深浅浅的足迹渐渐远去,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地掩去一切的踪迹……
第9章(1)
铁勒部经此一役后,元气大伤,族中勇士死伤近半,退居巴勒格,暂停了未尽的战事。而拔野古部虽然在那场生死攸关的战役中获胜,但族中亦死伤惨重,更无力趁胜追击。另外,虽有数个部落未受攻击,但慑于铁勒部的积威之下,也丝毫不敢有任何举动。无论这场战争的对与错,但斛律桀却说对了一句话,“现在的草原各部之间各自为政,如同一盘散沙。”倘若此时有人能登高一呼,聚集幸存的草原各部对此时的铁勒部围而攻之,那么他们势必惨败。显而易见的,草原各部之间目前最缺的就是这种蕴含霸气的领袖人物。
无论如何,此时的鄂尔浑河一带因这场惨烈的战争而进入了短暂的平静中,而铁勒部也借此休养生息,其间大兴土木,开采石场。一个集居住和防御于一体的重镇一拜.巴勒格就此产生了。
半年之后,铮铮的铁骑踏破了草原上表面的平静,铁勒部夹着余威以闪电般的速度扫平了尚未归顺的各部落,就连曾尝胜绩的拔野古部也毫不例外,其族长达布干经九死一生的惨烈激斗后,带着少部分的族人流亡在外,这也是能自斛律桀手中逃月兑的唯一例外。
鄂尔浑河流域一带产生了新的政权及体制,以往混乱而血腥的杀戮得到了控制。至此之后,蜿蜓流淌的鄂尔浑河迎来了真正的平静……
已是深秋时分,草原上朔风呼啸、芳草萋萋,空气中已透出了丝丝寒意。牧民们忙碌地准备着过冬所需的一切,触目所及,唯见牛羊低鸣、炊烟袅袅,俱是一派祥和的忙碌景象。
深秋的夜晚,圆月高挂天际,满天的星子闪闪烁烁,于天地间挥洒出一派的冷冷清辉。今夜的月色极其明亮,远远近近摇曳的萋草清晰可辨,更莫提山谷间隐藏着的那间小小石屋了。
四周静谧异常,石屋中亦漆黑一片,想必屋中人早已沉入梦乡。
就在这万物皆静的时刻,数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石屋外。只见其中一人在门边微躬着身子轻巧地拨弄了一会儿,门便无声无息地被打了开来,另一条人影轻灵地闪身而入,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毫无顾忌似的……
一切又归于平静,就连屋内亦是寂静无声。时间在夜色中缓缓流失,无边的清辉如水银泄地般地铺满大地……
此时的屋内仍漆黑一片,那道人影在门边伫立了片刻,慢慢地适应了屋内的黑暗之后。缓缓地扫视着小小的房间,房内的陈设极为简单,除了隐隐的一桌一柜外,唯一的物件就是靠窗的床榻了。人影轻悄地移动脚步走到床边,小心地凝望着床上鼻息轻缓,睡得正沉的人,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
缓缓地坐在床畔,手不受控制地探出,抚弄着那已深深刻入心间的秀眉、俏鼻与粉唇。他的手指有着些微的颤抖,却仍婉转留恋,不舍移开……
似是不堪其扰,睡梦中的人儿不耐地抬手轻挥,同时侧了侧脖颈,一张清丽的容颜在月光的映照下完全呈现出来。
那道黑影似是咕哝了句什么,反掌轻握住娇小的手掌,俯身便吻了下去……
她又梦到阿爸了,阿爸衣着整洁、面带笑容,正喃喃地对她说着什么。她竟奇异地清楚这是梦,现实中的阿爸早已死了,可是,她还是努力地靠近阿爸,想要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可是,她还是失望了。眼见阿爸慢慢地飘远,她的心焦急异常,她知道,他马上就要消失了。每次都是这样,她甚至还来不及把想要说的话说完呵!她急切地伸出手臂,不死心地追上去,可身后一个力道制止了她。是谁?是谁竟在这个时候拉住她?她恼怒地回头,却看到了斛律桀,他正紧紧地拥着她,嘴里喃喃地呼唤着什么,她仔细聆听。
“塔娜……塔娜……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这次她终于听清楚了,但却无暇回应他。急切地扭头回望,阿爸的身影已自浓雾中消失,她只捕捉到阿爸脸上那抹浅浅的微笔。
“阿爸……”她不死心地挣扎着想要追上他,想要亲耳听到他的谅解。可是斛律桀抱得她好紧,她挣月兑不开,她恼怒地看向他,但却被紧紧地吻住……
哦!不。她怎能如此,阿爸会怪罪她的,她不住地摇头挣扎,可却抗拒不了那股紧搂着的力道和温暖而熟悉的胸怀。
她不断地挣扎着,但却觉得那感觉、那味道竟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仿佛不仅只是一个梦。这样的信息传至她半梦半醒的脑海中,她蓦地一惊,不自觉地醒了过来。可梦中的感觉不但不见消失,反而更真实了。有人在放肆地亲吻着她,混沌的脑子里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人?”她惊慌地质问,迷蒙的眼努力地瞪着面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人并不答话,仍是放肆地抚弄着她。她哑声低叫,控制不住心底的惊慌,使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伏在身上的男人。
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推了开来。
反手一把抓住欲待逃跑的身子,他仍然不语地继续着刚才的狂肆。
“你……”止住欲出口的怒骂,塔娜怔住了。这个胸怀、这个气味、还有这般狂肆的方式,难道是……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刚来到喉间,却被霸道覆上的唇给堵住了。黑暗中,她看不清背着光的面容,但却奇异地放弃了挣扎。
“不要……”一阵肆意的缠绵之后,她摁住了那只想要继续深入的大掌,她哑声拒绝着,音量不大,但却坚决。
那人也不强迫,停住了侵略,唯有粗重的喘息与紧紧搂抱住怀中身子的手臂显示出他的执着。
“斛律桀,是你吗?”勉强压下心中的激越,塔娜低声轻问,黑暗中,她仍看不清他的面容。
男人不语,半晌才道:“你还知道我是谁吗?”语音低沉而魅惑,有着隐隐的怒气。
塔娜不语,两人之间陷入静默。
忽然,只觉身子一紧,她被狠狠嵌入他刚硬的怀中。忍住那股似要把她身子勒断的力道,她不敢哼出声来。
“该死的女人!”
沉沉的怒骂声传入她的耳中,她懦弱地选择充耳不闻。
“怎么哑巴了!你不是伶牙利齿的吗?”斛律桀并不因她的沉默而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