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薛如意迅速地找到了同一段记忆。“我还记得服务生来通知我们离开的时候,你那一脸吃惊的表情。”
“妳脸上的表情也不差啊!”那时候一脸震惊的可不只他一个。
“……”
一边回忆着分隔两地前,两人共同经历的美好片段,一股希望对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的袭来,让原本对话热络的电话线路陷入沉默。
“欸。”最后是薛如意先开的口。
“嗯。”
“如果你在的话就好了。”
“对啊,如果我在的话就好了。”他有着跟她相同的感叹。
对话再度陷入低潮沉默。
蓝彦行的办公室门板上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沉默的僵局。
“这么晚了会有谁?”他纳闷地自问,然后站起身去开门。
是啊,这么晚了还会有谁?
薛如意开始疑神疑鬼。
来敲门的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如果是的话,这么晚了,一个女人敲他办公室的门做什么?
照着这样的逻辑推演下去,心中的疑云与不安逐渐地在扩大。
她拉尖耳朵专注地听着话筒那端的动静。
“老头,你来干嘛?”这是蓝彦行的声音。
“来给你送消夜。”这是蓝山的声音。
薛如意原本悬在半空的心平稳着地。她对着话筒那端的人说:“帮我跟伯父问好。我也该准备去上课了,所以就先说到这里就好。”
“也好。”他不反对,毕竟刚刚的对话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是徒增想见面却不得见的感伤而已。
互相道别过后,薛如意挂上电话,移动鼠标准备关计算机。
必闭了电子邮件的窗口,桌面上,蓝彦行正优雅地端着咖啡杯与她对望。
那是一张她从某个网络杂志上抓下来的图片。照片中,他看起来很像是对镜头后的人笑着。
她试着想要微笑以对,可惜双颊的肌肉僵硬,笑不出来。
照片再传神,笑容再温暖,不能相对拥抱都是遗憾。
伸手触模着硬梆梆、冷冰冰的屏幕,她不禁要想,如果彼此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那么挂上电话后,她是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寞?
“如意。”薛母轻轻地推开微掩的房门。
她飞快地按下计算机电源,灿烂的笑容被吞进黑暗中。“什么事情?”
“快点出来吃早餐,否则妳会赶不上学校的交通车。”
“我知道,我东西收一下就来。”
得到女儿乖顺的响应,薛母掩上房门径自去忙。
听到脚步声逐渐下楼远去后,薛如意又按下计算机屏幕的电源键。蓝彦行的笑脸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喂,就算住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们也不见得想见面就见得到。这样一想,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你说对不对?”她对着屏幕上的影像自言自语着。
“如意!”薛母的催促声从楼下传来。
“就来!”她打起精神,将计算机关机,准备下楼。
靶伤归感伤,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币上电话后,蓝彦行保持着挂在椅子上的颓靡状态。
穿著皮鞋的双脚摆在办公桌上交叠着,僵硬酸痛的背脊就交给柔软的椅背去承担。蓝色的眸子疲惫无力地扫过在一旁忙着张罗食物与饮料的父亲大人。
“又被瑞贝卡赶出来了?”
他打一出生就认识这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了。
老头子绝对不是父亲天性发作,才会半夜带着消夜来探他的班。
虽然他们名为父子,却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蓝彦行成年之后就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而蓝山则在认识瑞贝卡后没多久,就搬去跟她同居了。只不过这对中年鸳鸯的日子过得并不平顺,三不五时总要吵上一架当生活调剂,有时候吵得激烈一点,他的父亲就会被凶悍的同居人逐出家门,流浪街头。
忙着找酒杯倒酒的蓝山转过头来,严肃地强调着:“才不是她赶我出来的,而是我不屑回去。”
被赶出来或是自己出走,两者间的差别关系着男子汉的自尊,说什么都要分清楚。
“不管是她把你赶出来,还是你耍帅不回家,结果还不都一样。”蓝彦行掏出一串钥匙都给他,“你今天如果没地方睡的话,可以睡我那里。”
接过儿子丢过来的钥匙,蓝山好奇地问:“你今天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情要忙。”蓝彦行接过父亲递来的酒杯,沉默地望着杯中褐色的液体。
事实上,他并不想回去。
一回到那空荡荡的屋子,他总会无意识地找寻着熟悉的纤细身影。
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相当的陌生。
进出过他的屋子、甚至是搬进去住饼的女人不在少数,可是在她们离去后,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屋子里寻找她们留下的蛛丝马迹。
蓝山打量着他落寞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说:“儿子,瑞贝卡说你病了,我看她说的是真的。”
“谁说我病了?”他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我好得很!”
蓝山挥挥手,脸上明摆着“你少来了”的神情。
儿子虽然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好歹也是他拉拔大的,他怎么会不了解儿子的个性。
“亲爱的儿子,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如果没有受什么重大的打击的话,你哪会放着美人不抱,改抱起收支损益表?”
“亲爱的老头,我最近发现收支损益表的曲线图比女人的曲线更令人感兴趣,这样可不可以?”
回忆的片段不断在他脑海中反复,他想念她,想念她的话语、她的笑容、她的*人。这种灼热炙人的想念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加以对抗。
于是他只能藉由专心投入工作,将她挤出脑海。
当他满脑子数据跟企划的时候,他就可以从回忆中逃月兑喘息。缺点是他必须一直忙着,只要一停下来,思念就会以更强的力道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如果是『那方面』的问题,那很好办。”蓝山的目光移向儿子的重点部位。“老爸我可以介绍认识的医生给你。”
男性雄风遭到质疑,让蓝彦行再度不悦地扬起眉。“我『那方面』没有问题,它好得很,不劳您老人家费心。”
“那你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哪方面出问题?”既然生理没问题,那就是心理有问题喽?蓝山欺身向前,盯着儿子的帅气五官,露出一脸八卦暧昧的神情,问:“你该不会是为了某人在病相思吧?”
瑞贝卡曾经跟他提过,她认为蓝彦行最近反常行径的病因出在薛如意身上。
不过他总认为可能性很低,他儿子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为情伤风、为爱感冒的纪录。
然而,这回被质问的人没有抗辩,只是安静地喝着酒,默认自己得了相思的症头。
蓝山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一回他儿子真的栽进情网里头了。
“说句老实话,这都是你自作自受。”他将儿子喝空的酒杯倒满。“如果你当初不劝她回台湾,你今天就不必在这里喝相思苦酒了。”
“我那时候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相思病患老实地承认这场病来得始料未及。“以前我总觉得女人跟进跟出的那一套很烦很讨厌,我怎么遇上她就全变了。”
看儿子烦躁地揉搓着头发,手足无措的模样,做父亲的直接作出结论:“因为你真的爱她。”
“可能是。”蓝彦行点点头。
蓝山翻了翻白眼。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坦白、不可爱儿子呢?
“笨蛋儿子,不是可能是,而是百分之百确定是。只有真正爱上一个人,人才可能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这样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