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阿尔文,我们明天就到你父亲那里去。”
阿尔文高兴地跳了起来,一头扑到我的怀里,这是一种非常不寻常的举动,但是这深深感动了我,我意识到她是多么挂念他呀!
这样一来帮助我恢复了镇静。我说:“那是明天的事。今天我们还是要上课的。”
“可是,小姐,还要整理行装哩。”
“我们今天下午整理好啦,”我一本正经地说,“现在,让我们回到课本上来吧。”
我转身对波尔格雷太太说:“是的,特里梅林先生希望我带阿尔文到他那里去。”
她点了点头。我可以看出,她认为这事透着奇怪,只是因为他以前从不曾对这孩子表现出这样的兴趣。
“你明天动身吗?”
“是的。他吩咐比利驾车送我们到车站,准时赶上两点三十分的火车。”
她点点头。
她走了之后,我茫然地坐下来。阿尔文不专心,我也没法比她强。过了一会儿,我想起了吉利。她正望着我,目光里流露出迷惘的神情,这种神情是我曾经梦想排除的。
吉利懂得的比人们意识到的要多。
她明白,我们就要离开这儿,而她要被丢下。
我迫不及待地着手整理行装。我和阿尔文一道在书房里吃饭,但是我们俩谁都是食而不知其味,一吃过饭就各回房间整装去了。
我并没有多少需要整理的。我的灰色和淡紫色的两件连衣裙都是干干净净的,真是谢天谢地;我将穿那件灰色的美利奴羊绒衫。这件虽然不很合身,但它不易装箱。
我取出圣诞节舞会时穿的那件绿绸连衣裙。要带上这件吗?为什么不呢?我很少有这样合身的衣服,谁又说得定呢,也许在某一个场合我可以上穿上它。
我拿出梳子和披肩,把梳子插进头发里,让披肩随便地披在我的双肩上。
我想到了圣诞节的舞会——那时,彼得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跳《弗里舞》。在脑海中我又听到了那支曲调,便跳起舞来,一时之间,我的确感到再次置身于舞厅,又是圣诞节之夜了。
我没有听到吉利进来,看她站在那里注视着我,我吃了一惊。说实在的,这孩子在这宅子里的行动是悄无声息的。
我止住了舞步,因为被人看见这样一种傻气的行为而羞得满面通红。吉利面色严肃地望着我。
她看着床上的拎包以及放在旁边叠好的衣服。我的愉快情绪顿时消失了,因为我理解,如果我们走了,吉利将会非常郁闷的。
我弯下腰下,把她搂到怀里。“这要不了多久时间,吉利。”
她使劲地把眼睛闭上,就是不肯看我。
“吉利,”我说,“听话,你知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摇头,我看见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么,”我继续说着,“我们就上课。你来给我在沙上写一些字母,很快你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但是我可以看出她还是不肯接受我的劝慰。
她从我怀里挣月兑出来,跑到床边,开始把东西从我箱子里拿出来。
“不,吉利,别这样。”我说。我用双臂将她抱到椅子上。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摇晃着她,接着说:“我就回来,你知道,吉利。不要多久我又到这儿来了。就象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儿一样。”
她这时说:“你不会回来的。她……她……”
“是啊,吉利,怎么样?”
“她……去……”
一时间,我甚至忘了要到康南那儿去的事,因为我现在确信,吉利知道一些情况,这些情况对解开艾丽斯之谜可能有用。
“吉利,”我说。“她走以前对你说过再见吗?”
吉利猛地摇摇头,我认为她就要大哭一场了。
“吉利,”我恳求地说,“想办法对我说说,想法子告诉我……你是看着她走的吗?”
吉利向我一头扑过来,把脸贴在我的胸襟上。我温存地搂了她一会儿。然后将我的身子往后挪开,盯住她的脸;不过她的双目紧闭着。
她又跑回床边,再次开始把东西从箱子里往外拖。
“不!”她哭喊道,“不……不……”
我很快跑到她身边,“瞧,吉利,”我说,“我就回来。我只离开很短的时间。”
“她呆在外面了!”
我们又回到原来的话题。我相信,到了这一步,我不可能再从她这儿发现什么了。
她把小脸凑近我的脸,迷惘的眼神消失了,只剩下悲伤。
我此刻看到我的关怀对于她来说是多么重要了;我不可能让她明白,我这次出门并不是永远离开。艾丽斯待她很好,但是,艾丽斯一去不返了。她的经验告诉她那就是生活的方式。
几天,吉利生活中的一个星期,将会长得就象我们多数人的一年。我这时知道我不能抛下吉利。
这时,我问自己,如果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康南会说些什么呢?
我相信能够充分理解我带她去的原因。无论如何,我不能把吉利抛下。我能让波尔格雷太太以为主人盼望带两个孩子去。她会惬意的,她把吉利托付给我了,她第一个承认:孩子自从得到我的帮助以来,长进了。
“吉利,”我说,“我要出几天门。你和阿尔文都跟我去。”我吻着她那仰起的脸蛋儿。由于她看上去是那么惊讶,我便重复说:“你跟我一道去。你喜欢这样,不是吗?”
饼了几秒钟她才理解了,然后她把眼皮紧紧闭上,垂下了头。我看见她开心得露出了微笑。这比任何言语都更使我感动。
我准备对康南的不快置之不顾,而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带来这点欢乐。
第二天早晨,我们早早就出发了,全家出动来看我们登程。我坐在四轮马车上,身边各坐一个孩子。比利身穿特里梅林家的仆人制服,志得意满地坐在车把式的座位上,向马儿发话。
波尔格雷太太双臂交叉地放在胸前,两眼望着吉利。她显然很高兴见到她的小外孙女与我和阿尔文一道驱车远行。
塔珀蒂站在那里,两个女儿分立在两旁;他们那些亮晶晶的眼睛都长得那么相像,眼睛里充满了种种猜疑。
我视若不见。在我们驾车离家的时候,我感到这样快乐,为防止自己突然唱起来,我只能这样。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空气中有淡淡的白霜在草上闪闪发光,池塘和小溪上盖着一层薄冰。
我们沿着崎岖的道路以很快的速度驱车前进。孩子们兴高采烈;阿尔文喋喋不休地说着,吉利心满意足地偎在我身旁。我注意到她的一只手抓住我的裙子,那姿势使我对她充满了柔情。我深深感到我对这个孩子的责任。
比利是个碎嘴子,当我们经过十字路口的一座坟墓时,他便为埋在那儿的可怜的亡魂祈祷一番。
“那个灵魂是不会得到安宁的,我亲爱的人们。象那样死去的人是不会安宁的。任何象那样暴死的人都一样。他们不会呆在葬身的地下,他们会到处走动。”
“胡说八道。”我厉声说道。
“晓事不多的人才把智慧叫做胡说八道。”比利生气地顶了一句。
“在我看来,许多人都爱胡思乱想。”
我注意到孩子们的眼睛都盯住我的脸。
“啊,”当我们经过在花园里有蜂箱、糊着墙泥的村舍时,我急促地说,“瞧那些蜂箱呀!箱上放的是什么?”
“是黑纱,”比利说,“说明这家有人死了。要是不让蜜蜂知道死讯分担哀悼,那它们会大动肝火的。”
我很高兴终于到了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