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雾气会飘进来,缭绕着这座俯邸的灰色石头,因此,从南面花园的树丛里看,有时整幢房子几乎都隐没了。在这些日子时里,海鸥听来似乎以一种忧郁的调子发出尖声鸣叫,象上警告我们生活里充满了不幸。在湿气浓重的天气里,紫阳花仍在盛开——蓝色的、粉红色的和黄色的——簇簇开得那么大,是我在暖房的外面从未曾指望发现过的。玫瑰花还在怒放,与它们相映成趣的是倒挂金钟属植物。
一天,我走到村子里,看到教堂外有一个通告,大意是骞马的日期定在十一月一日。
我回去告诉阿尔文。我很高兴她对这件事的热情丝毫没有丧失。我原来还担心,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她的畏惧心理可能重生。
我对她说:“只剩下三个星期了,我们真应当多练练了。”
她欣然表示同意。
我建议,我们可以重新安排课程。也许上、下午可以各练一个小时。
对于这种安排她很热心。“我来看看有什么办法。”我应许她。
康南·特里梅林到彭斯赞去了。我发现这一行动十分突然。基蒂有一天晚上送水来时告诉我。
“主人今天下午出门了,”她说,“大家认为他大约得去一个星期或者更长一点时间才能回来。”
“我希望他能及时赶回来,不误赛马。”我说。
“噢,到那时他会赶回来的,他参加裁判,这件事总少不了他的。”
我对这个男人很恼火,倒不是指望他告诉我他要外出,而是觉得他原可以通达情理地与女儿道别一下。
我对他思前想后考虑了不少,不觉怀疑他是否真地到彭斯赞去了。我亟想知道特雷斯林夫人是否在家,或者她是否认为有必要去走访某位亲戚。
真是!我告诫自己。你是着了什么魔呢?你怎么能生出这些念头呢?何况,你又不见得有什么证据!
我拿定主意,康南·特里梅林不在家的时候,就不必去考虑他,那就是精神上的一种解月兑了。
对此,我并不完全是在说谎。想到他不在家,我确实感到轻松。我不再觉得有锁门的必要;不过我还是锁上,完全是因为塔珀蒂的女儿们的缘故。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我是由于害怕主人才锁门的——虽然她们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但在涉及这些问题时,却有足够的敏感。
“现在,”我对阿尔文说,“我们为赛马要倾注全力来练习了。”
我弄到一张比赛项目表,象阿尔文这样大年龄的一组成员有两组跳跃比赛,我决定她应报名参加初等的一项,因为我认为她在那个项目上极有可能获奖。当然这样做的整个目的是她能够获奖,让她父亲大吃一惊。
“瞧,小姐,”阿尔文说,“有这一项,你为什么不参加这一项呢?”
“当然我不会干涉这类事的。”
“可是为什么不干呢?”
“我亲爱的孩子,我在这儿是教你的,而不是来参加比赛的。”
她的眼里闪现出调皮的神色。“小姐,”她说,“我去替你报一项。你会赢得的。没有人能象你骑得那么好。噢,小姐,你必须参加!”
她带着被我视为腼腆的自豪神情望着我。我感到一阵心花怒放,我欣喜的是她为我骄傲。她希望我取胜。
呃,可不是吗?在这些比赛项目上又没有规定社会地位,对吗?
为了结束这使人尴尬的讨论,我救助于一句陈旧的用语:我们等着瞧吧。
一天下午,我们骑马走近威德登山庄,遇见了彼得·南斯洛克。
他骑在一匹俊俏的栗色母马上,这副光景使我眼里闪出羡慕的光芒。
他骑着马向我们飞奔而来,到了我们面前,便勒住了马,戏剧性地月兑去帽子,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阿尔文快乐地大笑起来。
“幸会,亲爱的女士们,”他嚷道,“你们是来看望我们的?”
“不是的。“我回答。
“多不客气!不过,既然来了,你们就得进来休息一下,吃点什么。”
我正要提出异议,这时阿尔文喊道:“噢,就让我们进去吧,小姐。好的,请吧。彼得叔叔,我们就来。”
“我原希望你在这以前就来访的。”他带着责怪的口气说道。
“我们并没有受到明确的邀请。”我提醒他。
“对于你,威德登山庄总是欢迎的,我以前不是明确表示过吗?”
他扭转马头,我们三人的马齐头并进。
他的目光追随着我的视线,而这时我正盯住他那匹母马。
“你喜欢它吗?“他问。
“的确喜欢。它漂亮极了。“
“你漂亮极了,是不是,杰辛思,我的宝贝?“
“杰辛思,原来那就是它的名字。“
“漂亮,你是这样想的。漂亮的名字为漂亮的东西而高。它跑起来象一阵风,它抵得上四匹你骑的那种拉货车的老马,嘿,利小姐。“
“拉货车的老驽马?多么荒谬!戴恩可是一匹好马呀。”
“是,利小姐。是!难道不认为那匹马曾经得意过一段时期吗?说真的,我本来以为康南会从马厩里挑一匹比戴恩好的马给你呢。”
“这不是什么给她哪一匹马骑的问题,”阿尔文为她父亲激烈地辩解道,“他不知道我们骑的什么马,是吧,小姐?这两匹马是塔珀蒂说我们可以骑的。”
“可怜的利小姐!她应当有一匹值得她骑的马。利小姐,你走以前,我希望你换上这匹杰辛思。它很快就会让你知道骑一匹好马是什么滋味了。”
“噢,”我淡淡地说,“我们对自己所有的挺满足。这符合我们的目的——教阿尔文骑马。”
“我在为赛马练习着呢,”阿尔文告诉他,“我将参加其中的一项,不过不要告诉爸爸,到时候让他大吃一惊。”
彼得把手指按在嘴唇上。“相信我,我替你保密。”
“小姐也参加其中的一项,是我要她参加的。”
“她会得胜的,”他嚷道,“在这个问题上,我肯打赌。”
我简略地说:“对此我根本没有把握,这只是阿尔文的主意。”
“可你一定要参加啊,小姐!”阿尔文说,“我坚持这一点。”
“我们两人都坚持这一点。”彼得补充道。
我们来到了威德登山庄,大门敞开着。这里没有门房,不象梅林山庄那样。我们上了车道,同类的花卉在这儿也盛开着。
我打量这座俯邸。它象梅林山庄一样用灰色石料筑成,但是规模小得多,室外建筑也少得多。我旋即注意它不象那座被我放肆地称为“我们的”俯邸那样管理得井井有条。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快乐,因为梅林山庄比起威德登山庄来是稳操胜券的。
马厩里有个马夫,彼得要他照看一下我们骑来的马。他按照吩咐做了,我们走进室内。
彼得拍手大声喊道:“迪克!你在哪儿,迪克?”
那个曾被派往梅林山庄送信、我遇风过的仆人走出来,彼得对他说:“备茶,迪克,立刻送到藏书室,我们有客人来啦。”
“是,主人。”迪克说完就快步走了。
我们来到一个大厅里,它比起我们那边的大厅来式样似乎新颖些。镶花的地面,大厅的一端宽敞的楼梯间通向陈列着一排排油画的画廊,大概画得都是南斯洛克家族。
我为自己曾经蔑视这个地方而好笑。这里比我童年时住饼的教区牧师住宅大得多,也华丽得多。不过这里有一种没有受过良好管理的景象——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衰败的景象。
彼得把我们带进藏书室,一个三面沿墙排列着书籍的大房间。我注意到家具都蒙上了灰尘,沉甸甸的窗帘上灰尘也清晰可见。他们所需要的,我想,是一个象波尔格雷太太那样的管家以及蜂蜡和松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