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我离开我的房间所在的府邸的这一翼,沿着画廊来到艾丽斯的梳妆室。我轻轻地敲门,心儿在怦怦直跳,我很快地打开了门。
一刹那间,我没看见有人。而后我发觉帘子在抖动,有人藏在后面。
“谁?”我问道,声音足以掩饰我心头的恐怖。
没有回答,不过任何躲在帘子后面的人都是很想不被发现的。
我大步走过去,把帘子拉到一边,看到吉利缩在那里。
她那茫然若失的蓝眼睛的上下眼脸惊恐地颤动着。我伸出一只手抓住她,她却挣月兑开我跑到窗子那里去了。
“没关系,吉利,”我轻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继续凝目注视着我,于是我接着说:“告诉我,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还是一言不发,她开始用目光扫视着房间,好象她是要找人来帮忙,一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神秘的感觉:她见到了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而我对此是看不见的。
“吉利,”我说,“你晓得你是不是应当到这个房间来的。不是吗?”她离开我越来越远了,我重复着我说的话。
这时她点点头,但又立即摇摇头。
“我要带你回我的房间,吉利。然后我们再谈一会儿。”
我搂住她。她的身体还在颤抖。我把她拉到门口,但她走得非常勉强,到房门口时,她回过头来望望;这时她突然喊道:“夫人……回来,夫人,现在……来吧!”
我紧紧抓住她,把她从房间带走,随手把门关上。然后几乎不得不把她拖到我的房间。到了我的房间,我牢牢地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她的双唇在颤动。
“吉利,”我说,“我真地不会伤害你的,你一定要记得这一点。我想成为你的朋友。”她那迷惘的神色依然存在,我抓住机会,又继续说道:“我想成为你的象特里梅林夫人那样的朋友。”
这句话使她大吃一惊,刹那间,迷惘的神色消失了。我偶尔有了另一个发现:艾丽斯对这个可怜的孩子过去一直是很好的。
“你到那儿去寻找特里梅林夫人,对不对?”
她点点头。
她看上去是那么悲哀,以致于我被感动得表现出异常的神情。我跪了下来,伸出双臂搂住她;现在我们脸对着脸了。
“你找不到她了,吉利。她死了。在家里找她是没有用的。”
吉利点点头,我弄不清她点头的含义——是同意我说找也无用呢,还是她仍相信在家里会找到特里梅林夫人。
“那么,”我接着说道,“我们得忘掉她,对不对,吉利?”
苍白的眼皮垂了下来,不让我看见她的眼睛。
“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我说,“我希望我们会。如果我们是朋友,你就不会孤独了,对吗?”
她摇摇头,我认为她那双审视我的眼睛已经消失了茫然若失的神色,她现在不发抖了,我相信她不再害怕我了。
突然她从我紧握的手中挣月兑出来,向门口跑去。我并没有去追赶她,她在开门回头向我张望的时候,嘴唇上挂着一丝儿微笑。然后,她离去了。
我相信我已经在我们之间建立起友谊。我相信她已经克服了对我的畏惧心理。
这时我又想起艾丽斯,她以前对这个孩子始终很好。我开始在脑海中更加清晰地勾勒出艾丽斯的肖像。
我走到窗前,目光扫过“L”形建筑,望到那个房间的窗户,想到我在帘子上望到人影的那个夜晚。我发现了吉利并不能理解这一点,我所见到映在那儿的人影绝对不是小孩子的,而是一个妇人的。吉利可以藏在艾丽斯的房间里,但那天晚上,我在帘子上见到的影子并不是她的。
我到波尔格雷太太的房里喝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很高兴地招待我。“波尔格雷太太,”我说,“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重要,我很与你商量商量。”
她自豪地昂起头,我可以看出,征求她意见的家庭女教师,在她眼里,一定是理想的家庭女教师。
“我很高兴陪你坐上一个小时,请你喝一杯我最好的厄尔格雷茶。”她对我说。
一边喝茶,她一边带着近似慈爱的表情打量着我。
“好,利小姐,请你告诉我,你要问的是什么?”
“我有点不安,”我告诉她,若有所思地搅拌着茶,“这是由于阿尔文的话引起的,我敢说,她听信了流言,我想这对象她这样年龄的孩子来说是很讨厌的。”
“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因为我肯定,象你这样明白事理的年轻女士一定会感到的。”波尔格雷太太回答道,我不禁觉得她的话中有某些程度的虚伪。
我告诉她,我们是怎么在峭壁上的花园里散步,碰到主久与特雷斯林夫人在一起,“阿尔文说了一句令人不快的话,她说特雷斯林夫人想做她的妈妈。”
波尔格雷太太摇摇头。她说:“茶里一匙威士忌怎么样,小姐?要想振作精神,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我并不想喝威士忌,但是我可以看出波尔格雷太太是想喝的。如果我拒绝与她一起在茶里加烈性酒的话,她一下会感到扫兴,因此我便说道:“请来一小匙吧,波你格雷太太。”
她打开食橱上的锁,拿出瓶子,给我斟威士忌要比给她自己倒茶精细得多。我下意识地感到奇怪:她在食橱里究竟放了什么别的东西?
现在我们两人就象一对共谋者,波尔格雷太太显然十分怡然自得。
“我恐怕你对这件事会觉得有些吃惊,小姐。”她开了口。
“我有思想准备。”我让她确信这一点。
“呃,托马斯·特雷斯林先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几年前,他才娶了这个年轻太太,一个女演员,有人说她是从伦敦来的,托马斯先生到那儿游览,便把她带回来了。我可以告诉你。小姐,她的到来轰动了四方邻里。”
“我完全可以相信这一点。”
“有人说她是全国最漂亮女人中的一个。”
“行为漂亮才算漂亮。”
“不过外表也还是漂亮的。”我补充一句。
“男人们会发傻气。我们的主人也有他的弱点。”波尔格雷太太承认。
“如果有流言,我极希望不要传进阿尔文的耳朵里。”
“你这样想当然合乎情理的,小姐,不过既然有这种传闻,那个孩子的耳朵可象兔子一样灵。”
“你认为是戴茜和基蒂唠叨出来的吗?
波尔格雷太太走近了些,我闻到她呼出的酒气。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她是否闻到我呼气中的酒味。“人人都这么说,小姐。”
“噢,是这样。”
“有些人说他们不是那种要等牧师祝福的人。”
“呃,或许他们还不至于吧。”
我感到沮丧,心中暗道:我恨这一点,这太卑劣了。对于象阿尔文这样一个敏感的姑娘来说这是多么可怕。
“主人是受性格的影响,用特有的方式来喜欢女人的。”
“所以你认为……”
她沉重地点点头。“如果现在托马斯先生死了,这个家就会有一个新的女主人。他们现在所必须等待的是让他死去。特里梅林夫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话到口边。我本不想提问,但是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我心里,不容我回避开去:“当特里梅林夫人在世的时候……情况也是如此吗?”
波尔格雷太太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经常去看她,几乎从她刚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有时晚上他骑马出去,直到早晨才回来。呃,他是主人嘛,他自己爱怎样就能怎么样。烧饭、打扫、料理家务,或者教育孩子,是我们的事……我们在这儿就是干这类事的。这是有个尽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