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免俗地,宋应星用一个正面的消息作为ENDING。至此,原本一直绷着脸的主管们才稍稍松一口气,有的还微微露出笑容。
只有晓伦才看得出来,宋应星的笑意根本没进入眼底。在她看来,那个笑容不过是掀掀嘴皮子而已。
会议结束,天也黑了,主管们三三两两地步出会议室,脸上已没有开会时的严肃和难堪,露出笑容和同事谈话。不少人在找人载一程,因为公司已在某家餐厅订好桌位,算是聊表慰劳、犒赏员工当天开会的辛劳。
终于,整个会议室几乎?走光人,只剩下晓伦和总务室的三位同事负责收拾会后的场地。
“古秘书,我觉得妳好厉害哦!”
正在收拾整理会议记录的晓伦因林婉琴的这句话而抬头。
“啊?为什么?”
“妳和总经理的默契啊!”林婉琴兴奋地说。“好几次,总经理还没开口,妳就已经知道他要什么资料;还有,刚刚总经理骂得急了、火了,最后却突然停在那儿,妳居然知道他是因为忘记议程到哪里了才停住的,真的好神哦!”
有那么神吗?瞧林婉琴说得口沫横飞、神采飞扬的模样,晓伦仅是笑着摇摇头。
“你们两人的默契好得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总经理才低头,妳就知道他要什么。如果不说,真看不出妳才当他的秘书两个多月而已。”
林婉琴的话让晓伦心一惊,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被她这么一说,晓伦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短时间就和宋应星培养出这么好的默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看得懂宋应星的每个表情和他的肢体语言?仔细一想,晓伦才觉得这完美的默契好得令她害怕。
因为建立默契之前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完全的信任。
难道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他产生强烈的信任了吗?不、不,她之前不才因为他竟把十个包包的赔偿金分十年付款,而说他是大骗子的吗?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呢?
晓伦细细推敲、回想,这两个月和他接触相处,除了那件“分期付款”事件外,宋应星确实没有欺骗过她。
在公事上,只要她提出疑问的,他皆详尽地解答,尤其在他失踪两天被她误会是偷懒去风花雪月、后来发现是转移阵地埋头工作时,晓伦对自己加诸于他身上的偏见感到羞愧。
严格说来,他们并不相熟,但她却只凭他的背景和偷听到的对话,而认定他是个任性跋扈、不解世事、眼高手低的纨?子弟。
但真正和他共事过后,晓伦明白自己实在错得离谱。
他或许生在富贵之家,却没有一丝骄纵之气;他虽然对工作要求极严,但待人却是和善体谅的。
是不是因为这样,让她在不知不觉当中逐渐信任他了呢?
“古晓伦!妳到底听见了没?”
一声巨吼,把沈溺于思绪的晓伦唤回现实世界。她恍然回神地抬头看看四周,看见宋应星正皱着眉,站在会议室门口严厉地望着她。
她这才发现整个会议室除了她没有半个人影,会议室也已收拾干净整齐。
“我叫了妳好几声了,妳都没回应,到底在想什么啊?”
“呃……我……”她能告诉他,她想的都是他吗?不行。她在心里摇头。真要说出来一定会被误会,她才不会自掘坟墓。“没什么。可能累了,一时恍神才没听到吧!你找我什么事?”
宋应星怪异地看她一眼。“大家都到餐厅去了,我绕过来看看妳走了没?要不要我载妳去餐厅?”
晓伦这才想到聚餐之事。没料到他竟然会想到她,让晓伦大吃一惊。
“呃……我想我有点累了,还是不要去了。”
“今天真是辛苦妳了。”宋应星由衷的口气让她心里一暖。“不过,我希望妳也能一起去。”
“咦?”
他微笑道:“从妳进公司到现在,还没有和同事正式地聚餐吧?”
宋应星说的倒是真的。进公司两个多月,除了偶尔和总务室的林婉琴、副总经理的秘书吃过几次中饭外,她的确是没和其他同事聚餐过。
“不好意思,最近公司比较忙,没空帮妳迎新,今天正好藉这个机会让大家认识、认识妳。”
晓伦点点头,忽然失笑道:“还真是省啊!我的迎新就这么顺便打发掉了,真不愧是老板,这么精打细算。”
一看见宋应星惊讶的表情,晓伦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话。她居然和他开起玩笑了。
她是很开朗没错,也挺会说这些俏皮的玩笑话,但那仅限于很熟的朋友或家人。进入职场后,她很快就领悟到,别和同事轻易说笑,很容易招来误会。
这世界上,“同事”这种关系可说是一种相当微妙的关系;既冷淡又紧密,既熟悉又陌生。
你或许不喜欢这个同事,却得天天见面、共事相处,偶尔还得吃饭、打屁。更有甚者,你不见得会和至亲好友出国同游,却可能和同事一同到国外享受难得又美妙的体验。
至于为何会月兑口而出那句像是对熟识好友说笑的话,就连晓伦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宋应星随即笑开。
“妳这才知道,现在不景气,做老板的能省就省啊!反正一样都是吃吃喝喝,是会后聚餐还是迎新餐会有什么关系?”
晓伦闻言,立刻很有默契地瞠圆眼睛,佯斥道:“好小气的老板。你当初用十个包包钓我上勾的阔气,原来是装出来的?”
宋应星狡黠地看她一眼。“妳这才明白。妳就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痛!”
“难怪你会使出『分期付款』的贱招。”晓伦哼道。
宋应星嘻嘻一笑。“那当然,所谓『无奸不商』妳没听过吗?”
“我真是上了贼船了!”
“怎么会?我提供的薪水不低哦!怎能说是上贼船?”他反驳道。
“和我之前的薪水、奖金比起来,你给的薪水只能说勉强合格而已,瞧你说得好像多了不起似的。”晓伦抱起收拾好的记录,拿起包包,不屑地瞥他一眼。
“呵呵!以秘书的标准来说算不错的了,不过,如果妳愿意多揽些职务,顺便做些行销企划,我可以比照妳之前的薪水给妳加薪。”
晓伦瞇眼瞪他。“想骗我为你卖命?门都没有!扁是替你做牛做马还不够,还想压榨我的脑力?你这个黑心老板,小心我到劳委会告你!”
宋应星闻言哈哈大笑。他很久没有这样和人斗嘴了,感觉很好、很快活。他才因为开了一整天的会而觉得糟透了,没想到和古晓伦讲两、三句话,居然笑得那么开心。
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走出会议厅。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意外点燃两人的友情。
这是晓伦始料未及的。
第四章
失败是一时的不代表永远,但如果任由失败阻碍前进,那失败就真的”让人失败。
──宋应星
聚餐的地点是一家装潢得颇富禅意的日本料理店。晓伦和宋应星是最晚到的,当他们走进包厢时,餐会已经开始。
宽敞的包厢其实是餐厅中最大的一个别苑,总共有五张长桌,大家坐在榻榻米上,长桌则设在挖空的榻榻米中,所以大家可以把脚伸入长桌下,不用学日本人跪坐。
“嘿!你们终于到了,怎么那么晚?”副总大声问,招手比了比为他们留的位置。“坐这、坐这。”
晓伦跟着在宋应星身边坐下,正在思量怎么答话,宋应星便笑着说:“有很晚吗?是你太想喝酒吃饭才会心急如焚、度日如年吧?”
氨总哈哈大笑。“你才知道,开了一整天会真教人抓狂的,要不是为了这一摊,怎么受得了你的炮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