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刀、闭上眼,湘婷双手持刀,用力地、狠狠地往鱼砍去--
“啊--”
赵元旗轻轻地揉着跳动的太阳穴,心跳和肾上腺素被这突来的尖叫吓得陡然上升。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沈湘婷买好菜、走进他的厨房至今,便开始上演最新一集的“惊声尖叫”。
啧!她没问题吧?等一下端出来的菜里不会正好躺着一截小指头吧?
可是,她偏偏不许他进去看,且为了如期完成工作,他也只好任由她在厨房里鬼吼鬼叫了。
终于,在历经了一小时又十分二十秒后,“惊声尖叫”正武落幕。赵元旗也及时赶完工作,按下“传送”,将稿子E-mail给编辑。在收到编辑的确认mail后,赵元旗才转过身来,准备面对沈湘婷打算给他的“惊喜”。
瞪着满桌菜肴,赵元旗不发一语,也实在是因为不知该讲什么,虽然每道菜看起来都有模有样的,可是听到刚刚煮饭时的“精彩”过程,赵元旗心底实在抱着很大的问号。
湘婷拿着碗筷在他身边坐下,带着骄傲、得意的神色,将筷子塞入他手中。“怎样,惊艳吧?本小姐可是上过烹饪课呢!区区几道菜是难不倒我的。别发呆了,快试试吧!”
赵元旗仍是不予置评,举箸往装饰精美的红烧鱼伸去。
咦?怎么戳不下去?赵元旗又用力试了试,仔细一看才发现,鱼鳞根本没有刮掉,难怪他怎么戳也戳不进。
用筷子刮了刮硬邦邦的鱼,两颗斗大的冷汗同时在两人的额角冒出。
“烹饪课?你的老师都教你这么把‘完好如初’的鱼放进锅里烧的吗?”赵元旗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嘲讽。
但湘婷也只能全数接下,毕竟煮了条“能看不能吃”的鱼,的确是她的“杰作”,自然也得担下任何评语了。
“呃……我不会杀鱼……”她小声辩解。
不会杀鱼?这样叫厨艺惊人?是!的确“惊人”,但不是惊为天人的惊,而是惊骇的惊。
“那不要吃鱼好了,试试这道‘开阳白菜’吧!”湘婷撤下让她十足丢脸的红烧鱼,大力推荐自己最有自信的炒白菜。
再怎么说,不过是炒炒白菜,一定不会差劲到哪儿去吧?湘婷心想。
赵元旗依言挟起白菜,不过它的长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期。瞪着那完整的白色菜叶,赵元旗挑眉看着她。“你倒是把老师的‘教诲’贯彻得很彻底嘛!连白菜都这么‘完整’地端上桌,有你这么受教的学生,你的老师一定‘感动’得痛哭流涕。”
湘婷很忏悔地低着头。“我……我忘了切……”都怪那条鱼,光是应付它、和它大战,就耗去她大半心力,所以疏忽了炒菜前得先切菜吶。
赵元旗看她低头的模样,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汤杓。“算了,先喝汤吧!你煮的是海带汤吧?看起来挺不错的--”
才说着,原本想给她台阶下的赵元旗立刻住了嘴,说不下去了。
一长串有切没断的海带,就这么挟着汤汁挂在汤杓上。两人见状,良久良久哑口无言。
终于,湘婷大叫:“算了,你别吃了,我全倒掉好了。”
赵元旗扣住她想砸掉整桌“中看不中吃”的菜肴的手,轻柔地翻过那双柔荑,原本粉女敕柔细的手多了几道轻轻浅浅的伤痕。他一一抚过,留下酥麻的触觉。
“为了做这桌菜,你很费心吧?辛苦妳了。”赵元旗温柔地说。
他温暖的大掌扣住她的柔荑,她原本隐隐刺痛的伤口,突然都不觉得痛了。他温软的安慰像巧克力暖暖地流入她的心田。
忽然间,先前做菜的辛苦、煎熬,全都不见了;做了能看不能吃的菜的挫败,也消失无踪;什么报仇雪恨的计划、什么让他臣服脚下的誓言,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此时,湘婷看着赵元旗俊秀、英挺的脸庞,心口有种莫名的感觉蠢蠢欲动。
“就算海带没切断,汤还是能喝啊!还有这道虾仁炒蛋,应该没有问题吧!能吃就不要浪费,随便浪费食物是会遭天谴的。”
赵元旗放开她的手,拿起筷子挟起一小块炒蛋,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谨慎地嚼了两下,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味道还不错。”
霎时,湘婷的自信像是枯萎的花实时浇灌了甘霖,又缓缓地恢复生机。
“可以了啦!比我预期的好。”赵元旗的话让湘婷的眼睛再度闪闪发亮。“我还以为会吃到你的手指头哩!”
湘婷的身体晃了一下。哇哩咧!这算哪门子的安慰?“你--”一股火气缓缓在胃里烧开。
太过分了!她沈湘婷何时这么窝囊过?第一次大费周章地下厨煮菜给男人吃,还被亏成这样。
这要是传出去,叫她从今以后怎么在烟花界立足?
可恶!她不玩了啦!“我--”她倾身就要站起。
“不过,”赵元旗再次露出那温柔得教人心融的微笑。“还是谢谢你了。”
“……”
湘婷撇撇嘴,哀怨、娇瞋地睨他一眼,随即重重地叹口气,哑然无语地坐回原位。
厚~~每次都这样,总是将她撩得怒焰高涨、肾上腺素狂飙,然后在她濒临爆发时,再送她一盆冰水,浇熄所有火苗。
湘婷看着他喝汤、吃着还能入口的虾仁,觉得有种满足感在心底泛开。看他这专心、认真地吃着她煮的菜,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感到骄傲与开心。赵元旗喝完汤准备动手再盛时,正好抬眼逮住她的注视。
她随即移开目光,假装打量他的房间摆设。从一箱箱尚未拆封的箱子看来,他还没完全整理好。房里只有书桌和计算机桌上头散置着许多文件、书籍,看得出主人最常活动的范围就在这儿。墙角有张铁架床和弹簧床垫,包着简单的床罩,被褥凌乱地搁在床上,另外还有几件衣服、裤子。
简言之,这里完全符合湘婷对单身男子的卧房的想象;凌乱、实用、没有多余摆设。
“你的稿子完成了吗?”湘婷问。
“嗯。”赵元旗吞下嘴中的食物。“刚好赶在期限之内交出去。”
“咦?你何时出去寄的?我怎么不知道?”
赵元旗笑了一下。“用电子邮件寄的,很方便。”
湘婷点头哦了一声。“是什么样的文章?你从昨天回来到现在都没合眼过?”
“是啊。昨晚杂志社临时打电话要稿,因为原本预计要刊出的作家没能如期交稿,怕开天窗所以只好找我顶替。”
“是什么杂志啊?”湘婷眼睛一亮。脑中闪过的尽是“柯梦波丹”、“美丽佳人”之类的时尚杂志。他写的是什么作家专栏类的文章吗?
赵元旗看了一下她闪亮的瞳眸,扬起一抹微笑。“是财经杂志,有关股票分析的。”
“噢。”湘婷的眼黯淡下来。财经?她完全不懂也不感兴趣的东东。
“除此之外,你还写些什么?”湘婷又问。“那晚曾老板究竟找你写什么书?你为什么拒绝?”
赵元旗顿了一下。“妳的好奇心很重喔!”
“呵呵~~还好啦!”湘婷说。“你……不想讲就算了。”
说完,湘婷转过头继续打量早已看到不想再看的室内陈设。空气中压着沉重的静默。
“他希望我写某个企业家族的八卦内幕。”良久,赵元旗说。
湘婷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一个很陈腔滥调的故事。一个白手起家的男人,在有钱有势后享起齐人之福,妻与妾为了夺家产尔虞我诈、暗中较劲的故事。是不是很俗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