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里只有怀里这个既坚强又脆弱、既独立却又惹人怜爱的女人。
夜在城市里悄悄游走,但在碧琪阴暗的套房里,时间彷佛停留不动了。没有拉紧的窗帘,偶尔一闪而逝的车灯从缝隙溜进来又溜出去。房里唯一的灯光来自床边的立灯,不过它也被调到最弱,所以并不很亮。
碧琪就着夜灯,蜷卧在管仲维的身旁。这一个礼拜来,他们几乎都腻在一起,晚饭后,他们一起在碧琪的住处或看看影碟、或看看书,然后在床上缠绵。他既温柔又体贴,是个好情人。
他们两个都是很喜欢看书的人,虽然看的书不尽相同。管仲维较常看工作方面的书,像财经杂志、管理书籍等等。碧琪则偏爱小说,举凡爱情小说、悬疑小说、武侠小说等等。不过,在碧琪的坚持下,管仲维也开始翻阅小说了,就是那本《爱尔兰咖啡》。但她怀疑那是因为那本小说薄得像备忘录,文字简洁又不多的关系。
看完后,他总算明白当初她对他说的“Farewell”是什么意思。
忽然,管仲维眨眨长长的睫毛、睁开眼迎视她。碧琪像被抓到偷窃的贼儿似的移开视线。
“还没睡啊!”他说。
“嗯,就要睡了。”她答。
避仲维微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今晚在大街上哭泣后,她便不太对,可是她不说,他也无从问起。
“你怎么了?不大对劲似的。”他转过身来,一脸关心地望着她平静的脸。
“没什么。”
避仲维此时非常确定不是没什么,是一定有什么。看她难过却又不透露一丝情绪,他心里跟着着急。
碧琪抬眼看见他急切又无奈的模样,忽然笑开了。“真的没什么,瞧你紧张的。我只是在想……你被我拖着不许加班,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怎么会呢?其实我早察觉到长期加班,不论对我或对工作都是一种负担。对我,不用说,长时间处在工作压力下一定会影响健康的。至於对工作,或许加班已是司空见惯,甚至成为常态,导致许多工作有时会拖拖拉拉的,总想说反正加班一定会做完就是,反而没什么效率。”
碧琪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管仲维微笑地伸手将她搂得更近。
“但现在规定不许加班,我反而变得有效率多了。而且能享受到个人生活,简直太棒了!”他笑着说完,低头在她额际印上一吻。
“瞧你说得夸张的。”碧琪笑着睨他一眼。
“好啦!现在你的疑惑解开啦!你并不是诱惑我工作怠惰的女妖,心情有没有好多了?”
碧琪含笑望他,不想说出真正困扰她的其实不是这个问题,她还没准备好面对真实的答案。万一他真的承认他不愿公开他们的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毅然分手,还是委曲求全?在她还没准备好前,就让他以为她只是在烦恼别的小事好了。
她点点头。“是好多了。”
“那有没有兴趣听个床头故事?”他笑得像个要恶作剧的小孩。
“什么故事?”她笑着期待地看着他。
“就是大野狼吃小红帽的故事啊!”他还没说完,便起身作势扑向她。
碧琪机警地滚开,又笑又叫的跳下床。两人在狭小的套房里追逐,像天真的小孩玩着你追我跑的游戏。
避仲维隐约觉得她并没有说出心里真正的问题,见她不想说,他也就不追问。
碧琪像鸵鸟似的装傻,却不能阻止不安的情绪悄悄在心底扩散。
第十章
夏季将台湾变成热情四射的岛屿,而位於中部的台中虽然不似南部活像被送入烤炉的燥热。也没有北部湿黏的闷热,但在太阳博爱的照射下,也是热得要人命。时间已接近傍晚黄昏,但斜斜的太阳所散发的余威也不可小觑。
碧琪勾着晓伦的手,她们刚刚才看完一场电影,因为晓伦实在不想太早回家,於是又拉着碧琪悠哉悠哉地在SOGO百货里逛着,两人漫五目的地在百货精品柜中穿梭。她们并没有Shopping的打算,只是为了避暑气而躲进百货公司吹冷气。
在晓伦母亲的勒令下,她乖乖趁着难得的假期回台中,因为她实在太久没回家了,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做人家女儿的虽不能给父母亲过好日子,但也得常回家探探双亲、尽尽孝心。只是晓伦的母亲自她一踏入家门,便兴奋地拿着张家公子、李家少爷的相本给她看,活月兑月兑就是要她回来相亲的。
看了不知几百张相片,晓伦终於受不了。於是当碧琪一出现在她家的时候。她便立刻拉着碧琪出来逛逛,好透透气。
“天啊!还好你出现了,要不然我现在铁定要和那堆相片中的某位菁英相亲去了。”晓伦松了口气模样,好像逃过了一场浩劫似的。
碧琪笑着推推她的额角。“你太夸张了!原来你到家之前先打电话给我要我过去,不是因为念旧,而是未卜先知,要我来救你的。”
“那当然。我还不知道我妈玩的把戏吗?自从你上回相亲之后,阿姨不断跟我妈说那个科新贵有多棒、多好,害得我妈也蠢蠢欲动,整天肖想拖我去相亲。”晓伦噘嘴抗议。
“我看阿姨挺积极的,你逃得了这次,也逃不过永远。不如……”
“唉!想都别想,要我去和陌生男子见面比尴尬,我不干!要是万一再遇到家你上次碰到的那种沙文种猪,我铁定当场傍人难堪。到时候难看的不只是对方,我也会被我妈修理得很惨。既然已知会有啥结果,我干么还去自找麻烦!”晓伦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块标价两百七十元的精油香皂咋舌。她摇摇头,实在不懂什么香皂要这么贵?
“那你打算怎么办?都快晚上了,难不成你今晚打算不回去?”碧琪笑着问她。
“唉!等吃完晚饭再说。唉!对了!你和那个魔鬼上司怎么样了,进展如何?”晓伦不想继续无结果的对话,将话题转到她身上。
而晓伦的直接也让碧琪的脸一红。“小姐,你还真不懂得含蓄耶!哪有人像你问得这么大剌剌的?”
“唉哟!都自家姊妹,害什么躁!我就是这副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台北和那群『君子之交』讲话都得小心翼翼,只有在你面前才能这么畅快的说话。到底怎样,你说啊!”
碧琪没辙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人来人往的百货公司。“讲话也得看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再聊吧!”
“好啊!我刚刚看见对面饭店的餐厅正在举行优惠活动,怎么样,去犒赏一下自己吧?”晓伦兴奋地提议。
“当然好!不过,这顿你请──谁教你这么久才回来一道,你在台北是不是削翻了?舍不得回来啊!”碧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揩油的机会。
“我不过是个小秘书,哪有你削,可是看在你将提供自己的罗曼史分上。好吧!我们走!”她慷慨的拉着碧琪往电梯走去。
饭店内的餐厅气氛高雅,一支小型的乐团正演奏着轻快的音乐。或许是用餐时间,装潢气派、精致的餐厅里高朋满座。再加上餐厅重新开幕,正推出优惠活动,更吸引了许多平时不上高级饭店的客人。
在一桌可容纳八人的座位,管仲维正如坐针毡地坐在覆着乳白色椅套的椅子上。他西装笔挺地端坐着,眼神淡漠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子。她的五官典雅、皮肤白皙,是袁有绅刚从英国留学回台的侄女。袁有绅一脸笑呵呵的坐在他右边,在座的还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就是那年轻女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