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没想办法解决吗?”她不解地望着他,他们是孪生子不是吗?
雷元笑出声,“你知道他不信那一套。”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福禄园卖的是纸钱、棺椁,与宗教、信仰的关系密不可分,但雷贰却完全不信堪舆、阴阳甚至是卜卦。
“你至少到庙里祈福、求个签什么的,而不是放着不管他。若你们再这么依着他,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人称半仙的她为什么没发现雷贰有麻烦?
一想到他有可能因此而受重伤……她实在不敢想像那样的结果,若雷元没说,她是否就一直不会发现?
花喜儿拧眉,疑惑地问:“雷贰说他还没见到你,为何你会知道他的情况?”
靠坐在回廊前的栏杆上,雷元不禁发笑。
“你忘了吗?我说过是俞完叔告诉我的。”
花喜儿努力地回想,似乎是这样没错,她实在不应该怀疑,怀疑这一切是雷贰想捉弄她所设的陷阱。
雷元指了指房里,“他应该不碍事吧?”
“大夫诊治过了,肩胛、右足踝与头后有伤,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人还没醒,仆从正在替他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
雷元抿着唇,起身推开房门。
“我想应该已经换好了,你要进来吗?”
花喜儿犹豫不决地望着他,小手绞着手绢,一紧张,她身上便散发出独特的馨香,粉脸上浮现两片红霞,当她一摇头,髻上的桃花簪即会闪烁光芒,桃红的色泽将她的脸蛋衬托得更加粉女敕红润。
“不,我先走了。”她头也不回地走过回廊离去。
望着花喜儿僵硬的背影,雷元咧嘴一笑,表情里隐含着令人怀疑的兴味。
花喜儿一整夜难以入睡,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自个儿明白心里有多惦记雷贰的伤势。
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一整夜,次日一大清早她便更衣妥当,一个人待在道房里许久,直到日上三竿才踏出道房,带着小玉往雷府前去。
人还没进雷府,俞完便迎面走来,手中拿着贝壳状的小小胭脂盒,用肥短的小指沾了些盒里的胭脂往脸上涂,那妖娆的模样比花楼里的姑娘们还娇媚。
俞完抬头看见花喜儿,立即扯起朱唇一笑。
“花姑娘。”
花喜儿欠身行礼,柔美娇俏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与她在跟雷贰针锋相对时的泼辣样联想在一块儿。
“俞大叔。”
俞完眉一皱,忍不住娇嗔,显然对于花喜儿的称呼不甚满意。
“别喊我俞大叔,我最讨厌人家喊我叔叔,喊我俞小扮便成,别同元少爷、贰少爷那两个浑小子一样,老是喊我俞完叔,怎么抗议都纠正不回来。”
俞小扮?
花喜儿不禁苦笑,看了看俞完。
俞完虽然一身华服,脸上涂了粉、嘴上擦了胭脂,可他头上的白发还是泄露了他年过五十的年龄,喊他小扮会不会太折福了?
“俞总管,雷贰醒了吗?”
“醒了醒了,不过还是没法下床,只能躺在床榻上。”
俞完将胭脂盒塞进腰带里,从腰侧抽出手帕拭了拭颊边冒出的点点汗珠。
“天气有些热,浑身黏答答地,真想洗个香喷喷的花瓣澡。”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俞完立即唤住经过的仆从与丫鬟。“你,给我提些热水、泉水到房里去;你,到花园里摘些夏菊与洛阳花放到热水里,我要沐浴包衣。”
俞完吩咐完,扭头面对花喜儿时的表情已不似刚才吩咐仆从、丫鬟时的严厉,脸上挂着笑。
“花姑娘是来探望贰少爷的吗?”
花喜儿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含着兴味。
“不,我是来找雷元的。”
“找我?”
雷元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才一出声立即吓得花喜儿捂住胸口、杏眼圆睁地瞪着他。
“你何时站在这儿?”
“从你进门开始。”
“为何不喊我,突然出现在人家后头?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她有些动怒。
雷元心情倒是轻松愉快,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话,反而倾身靠在她耳边柔声细语。
“你不想假借我的名义去见雷贰了?”
她瞪了他一眼,对他能轻易洞悉自己的企图而感到生气。
“少说废话,你若还当他是兄弟、还想救他,最好姿态放低些。”
雷元扯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又恢复原先的表情,正经地站在她面前,迅速拉住她的手腕往前走。
“既然你亲自上雷府来找我,咱们就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好好地培养感情吧!”
俞完望着两人亲昵的举止,有些呆愣。
元少爷与花姑娘……
“那贰少爷怎么办?”他不自觉地将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
第4章(1)
被雷元抓着的手腕隐隐作痛,他的力道让花喜儿不禁抬头望着他。
走在前头的雷元拉着她又拐又弯地往雷府最里头走去,花喜儿仅能看到他的侧脸,虽然带着笑,但他给她的感觉总和雷贰不同。
他的笑,太过尖锐。
沿途经过华丽的花园、典雅的庭院、色泽美丽的朱桥,水池旁有成排的柳树与假山,她相信凤阳城里再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有比这儿更美不胜收的景致。
“可以放手了吧。”她的手腕被捏得好痛。
“别急。”雷元温和地笑着,依旧拉着她。“让你看件有趣的事。”
还没踏进雷贰的房门,她已从那扇造型极为特殊的铁花窗瞧见了躺在床榻上的雷贰,透过窗上以铁烙成的云花形状,床上的雷贰正由仆从扶起,靠坐在软枕上。
雷元迳自推开门。“原来你醒着,我还想若你没醒,就请喜儿带我四处逛,离开几年,凤阳城简直换了一个样子,我都快认不得回家的路了。”
靠着软枕,雷贰脸色虽然苍白,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双眼正冒着火,视线停留在抓着花喜儿手腕的那只大手。
雷贰微微抬头望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孔,眼底出现了火苗,并且极为迅速的燃成大火。
“放开她。”
雷元高举双手,走向桌边的梅花凳上坐下,心中暗自窃笑。他偷睨了花喜儿一眼,似乎在问她:这事有趣吗?
花喜儿眨眨眼,不太能适应雷贰的情绪从何而来。
“坐啊。”雷元拉出身旁的凳子拍了拍。
“这似乎是我的房间,不是你的。”雷贰沉着脸道。
雷元倒是不介意自己的弟弟摆脸色给他看。
“你现在不方便,招呼客人这种事交给为兄的我来便成,何况我与喜儿又不陌生。”
“若不认得路,你大可别回来,没人拿刀押着你。”
“别这样,这里怎么说都是我的家,游人总是要回家的嘛。”雷元迳自倒了杯茶喝。
雷贰冷笑着。“原来你还明白自己的家在哪儿,我以为这几年你在外头玩惯了,根本不想回来。”
花喜儿望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头都快晕了,何况他们话里刀光剑影的,刺得她耳朵痛。
“喂,你们停停。”
雷元优闲地撑着下巴。“才不过离家几年,你就想把我除籍?”
愤恨地睨着雷元那张刺眼的笑脸,雷贰包火了。
“若你还认为自个儿是雷家子孙,那就帮忙打理福禄园的生意……三元。”雷贰唤来在门外候着的仆从。
三元捧着成叠深蓝色外皮的册子,那些册子沉重得像是快要压垮他。
这还不打紧,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册子走进房里,身后还跟着三名仆从,他们手里不是册子就是文房四宝,要不就是算盘。
最后进来的是名丫鬟,她的小手里捧着的是漆皿,馨香的药味缓缓地传开,她将放着瓷盅的漆皿搁在桌上,望了望两位少爷针锋相对的场面,也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