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看着天上的星辰,每颗都是又大又亮,炯炯生辉,没有高大的树遮盖,这样看星空的确是件愉快的事,环境又这安宁,难怪傅凤儿说什么也不愿卖屋搬家了。
举起手算了算,自己待在此地已经六天了,这期间她从没放弃说服傅凤儿,只是他真就像颗顽石一样不开窍,不管她祭出什么条件都没用,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同意,她本有的火气也被他的毅力消磨光了,现在只觉得好笑,没想到真让她见到了所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人,他恐怕也是第一个在白花花银子前都不动心的真君子,令她也不禁要佩服起他,不过他会有如此的胸襟也不让她意外,尤其看过他接济贫户的大方模样,还令她以为他是个富豪呢。
这些天日日和他到镇上鬻画,她发现其实傅凤儿的画其实卖得不错,天天都有人来订画、取画,他也天天在赶着画要交给客人,以他的收入应该可以过不错的日子,生活无虞,只要他能将收入都用在自己身上的话,让她惊讶的却是,傅凤儿把大部分赚得的钱都用在救济贫民。银龙镇北方住着一些孤苦的百姓,有的是膝下无儿的老夫妇,有的是丈夫过世的寡妇,有的虽是壮年人,不过因为受伤或是生病,全都无法正常工作,生活过得很清苦,能得温饱全靠傅凤儿的接济,他常买米买菜送去给需要的百姓,他们生病了固然杏林药坊可以免费看诊拿药,可是滋养的补药是需要自行出钱,这些都靠傅凤儿张罗,那情形仿佛傅凤儿一人赚钱要养数十人般,难怪他会身无长物穷兮兮了,他过人的仁慈教人动容,也是无人可以比拟的。
就是看在他的仁心上,她对他是特别的客气温和,但是退让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她已经是好话说尽、好条件尽出了,他却依然坚持已见无法通融,真真惹毛她了,所以她决定要使出撒手锏,这招肯定能降伏他。
钱钏雅笑得很有自信,伸伸懒腰,在凉爽的夜风下她微闭起眼睛,享受优闲。
暗凤儿刚画完一幅画,便来院子里走动一下,看到躺在藤椅上的钱钏雅,见她闭着眼,身上却只有单薄的衣裳,关心的低唤道:“钱小姐,钱小姐……山上风凉,你躺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回房休息吧。”
但是钱钏雅却睡得香甜,毫无反应,傅凤儿连唤了数声,她还是没有动静,他想回屋叫钱钏雅的婢仆来叫醒她,可是想起好像听到珍珍烧水要沐浴,而胡德又外出练功了,两人没在屋里,若再等下去,可能钱钏雅就真的要生病了,几经思考,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他只得失礼了。
“钱小姐,为了不让你着凉,我想抱你回房,我没有轻薄之意,若你还没睡着就快点睁开眼睛,否则我真要跃矩抱起你了,钱小姐……钱小姐……”预告出声外还多叫唤了几次以示尊重,只是她还是一动也不动,他便动手了。
暗凤儿小心的抱起钱钏雅,轻柔的将她拥入怀里,快步走回屋内。
这时,应该是睡觉的人儿却长睫毛颤动了下,悄悄半睁开眼,小嘴微扬起敛回,再闭上眼舒服的让人伺候着抱回房间。
暗凤儿轻手轻脚的将钱钏雅放在床上,拉起被子为她盖上,手却无意间碰到她细白的下巴,让他微顿了下,本该马上拿开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小巧的下巴,手背轻刷过粉女敕的脸颊,好细腻的肌肤,散发着健康的红润,难怪她极少上妆,她的好气色就已经是最好、最美的妆点了。
“外面的人怎会将你看成男人呢?你明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啊!或许你的美不同于世俗观念所规范的美,却还是健美可爱得教我心动,只是你的个性实在太过于霸气了,老爱捉弄我,若能温柔些就很完美了,钏雅。”他轻声唤着她的名,饱含感情的语气有着期盼也有着叹息。
手掌最后在轻抚过钱钏雅挺直的鼻尖才收回,细心地为她理理被子后离开。
躺在床上的钱钥雅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疑惑这个愣书生在做什么,怎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动手模了自己的脸?他生病了吗?才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不过自己也很奇怪,也没睁开眼斥责他的无礼,心里连一丝反感也没有,这真是她从没有过的经验,拿西门远当例子,听他说肉麻话,她就想吐,他一靠近自己,姓更是浑身不舒服,别提还要被他抱在怀里,想都别想,那为何她对傅凤儿就如此特别呢?该不会连她也生病了吧?
纵然年岁再大,没有尝过恋爱滋哮的钱钏雅一时间也弄不懂自己对傅凤儿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明白她不会排斥他的亲近就是了,却压根没往感情方向想去。
还没想出结论,洗完澡的珍珍边擦着头边走入房间。
“小姐,你上床休息了?”
“住在这里,许多事都要你亲自动手,珍珍,你辛苦了。”珍珍虽说是她的婢女,但职务相当于她的随身管事,平时在钱府里是不必做任何粗活的,不过出门在外就得要委屈她了。
珍珍微笑,“小姐,这些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不觉得辛苦,只是傅公子的态度一直没变,小姐要为他伤脑筋了。”
“对他,我已经找好了最佳的处理方法,不必伤脑筋了。”钱钏雅胸有成竹。
“小姐,什么方法?”珍珍好奇。
“你会知道的,我困了,要睡了。”钱钏雅的打个呵欠,想睡觉了。
“小姐,您别吊人家胃口嘛,这样奴婢今晚会睡不着的。”珍珍急叫。
“呵,睡不着就到外面数星星,多数几次一定能让你睡着的。”钱钏雅嘻笑着闭上眼。这傅凤儿的床被有着属于他的气息,不是浓烈的阳刚气,而是淡淡清雅似书墨般温和的味道,令人安心气和,总能让她安稳的入睡。
珍珍看小姐眸子合上了,不敢再打扰,嘟起嘴继续擦拭着头发,心里猜着小姐到底会怎么做呢?
***
暗凤儿回到厅里,就在书桌后坐了一会儿,看看刚才画好的画,他收起,重铺画纸,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绘的画起另一幅面来了。
从线条中,隐约可见他在画人像,他用心的画着,将脑海里佳人小憩的娇憨模样给实际化为笔墨呈现出来。
在寂静的夜里,除了屋外偶尔传来的动物叫声外,厅里只有画笔扫过纸面轻不可闻的声响,过了一段时间后,这幅即兴的画作便完成了。
女子清雅的脸上带着一抹安详神情似乎在沉沉睡着,不过半合的眼眸似乎又透露出端倪,她真睡着了吗?实在令人感到玩味,而微微上扬的菱唇点出她的愉悦心情,简单的构图却将女子假寐的妖态鲜活跃于纸上,他满意的签下名字和时辰,再见他手袖轻一挥过,竟产生一股不小的袖风扫过画纸,登时就将纸上的墨迹吹干了,接着画更像有了生命般,竟然自动卷起飞落到傅凤儿的手上,他则一改平时的温文儒雅,眼里散发出精锐的光芒,周身更是盘踞着一股慑人的王者气势,画卷在他手里腾空旋转,而他的手轻轻一抛,画卷飞上天,在空中转动个不停,在画出一道美丽的弧形后落入书柜前的画筒里。
暗凤儿微微一笑,手轻抚过鬓旁发丝,霎时,他身上的气势又褪去无踪,再变回原来的斯文模样,仿佛刚才的变化只是眼花看错了,真相如何也只有自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