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是我要漏你的气,记得我第一天看到你时,你身上好像没带着包袱,依我猜想,你全身仅存的家当也只剩身上的衣服了对不对?”他转身看向她,眼带笑,恶意的笑。
文犀月眯了眯眼眸,怒气使她脸上不健康的白皙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气极却无力反击,良好教养教她说不出难听的秽语。打懂事起,堡里上上下下那个人不把她当宝贝捧在手心呵护?而今她却得让个陌生的无赖调侃,若爹娘还在……若爹娘还在……又有谁欺负得了她!
怒炽的黑眸认命地垂了下来,她不发一语,扯着衣袖的手紧抓着。
“你话说完了吧?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回房去了。”字字如冰,出自她嘴里。
哎呀!生气了。他不知她禁不起激。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恼我呀。”他连忙走近低头不语的人儿身旁,难得的愧疚袭上心头。
“我没生气,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带着我只会白白浪费银子,你要是够聪明,就会知道带着我有多不智。”
康谚搔搔头,头一回跟姑娘家打交道,太细腻的心思他实在不懂,他明明说要帮她了,她为何不领情呢?
“你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有困难就大方接受别人的好意帮助,考虑太多只会让自己更不幸。算了,用嘴说你也听不入耳,干脆用做的比较简单明了。”
康谚一把拉住文犀月细瘦的手腕。
“你放手,你要做什么!?”她低喊,眉宇透着慌意。
康谚大力拉开门闩,抬脚往外踏。
“我带你去买衣裳,凡是姑娘家的用品一律买给你,算是我说错话的赔礼。”
他认真地答道。
“我不要!”她抓着他的手臂。
“为什么不要?你需要新衣裳换洗吧?总不能一直穿着身上这件。”再说也已经旧了、脏了,这小泵娘未免太难侍候了。
文犀月楞了楞,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好意,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旧衣,是该换了。
“我……”
“别婆婆妈妈,果决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现在上街,店家也还没开铺吧?”她好意提醒。
康谚轻拍额头,他只顾着陪罪,一时忘了时间尚早,幸而脑筋动得快,急忙说道:“时候是早了点,不如咱们用完早膳再上街好了。”
“随便你,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她没反对,算是默许了。
“我一时情急才拉你的手,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干笑数声,连忙松开手。
她没再多说话,淡淡瞥了眼康谚带笑的脸。
不明白他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付出这么多关心,真的不懂……天一大白,康谚领着文犀月吃了顿丰富的早膳,付了房钱,两人随即往热闹的街道走去。
康谚没忘答应过的赔礼,上布绣庄买了两件衣裳花了三两银子,质料中等但颇为耐穿。他原不是小气的男子,挑选了四、五套衣裳欲买,却在文犀月坚持下仅买了两件,为此康谚颇有微辞。
“月牙儿,不用替大哥省银子,这么点小钱大哥还付得起。”前些日子他才进帐五百两,荷包满满。
文犀月闪过迎面而来的人群,冷冷的开口道:“我没有任何兄长,别叫得那么亲热。”
“咱们一男一女一同在外行走,兄妹相称再方便不过了。”他长臂一挡,挡开涌来的人潮。这月牙儿瘦伶伶的,给撞着了还得了。
她看见他维护的举动,心底莫名地起了异样的感受。许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经过最痛心的背离后她能够再相信别人的善意吗?
身侧笑得自信的男子,她无法理解啊。
怀着自我的思绪,她一语不发地跟着康谚走出热闹的街道,走着走着,待她回神过来,才发现他们已离开镇上。
黄土道路两侧长满及膝高度的杂草,间或一、两棵两人高的细瘦树木,黄色小道或许是长期走动使用的缘故,竟不生一丝杂草。
“你要带我上哪儿?”她轻拭脸上的薄汗,大病初愈的身子,体力尚未复原。
“我们上梓朝镇去,我向来四处游走惯了,没个固定的处所停留,你就陪着我四处游山玩水,直到找着了安顿的地方吧。”
又步行了一段时间,远远可见前方一座半废的凉亭,康谚伸长脖子探了探。
“月牙儿,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他拉着她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塞过装水的竹筒到她手里,便急步走向前方的小亭子。
文犀月微眯起眼,注意到凉亭里似乎有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
坐在凉亭里的白衣男子正是江湖上极富名声的——江湖百晓生,江朗。
又名黑蝙蝠的江朗是名高杆的包打听,只要他想知道的消息没有一件查不到的。
通常这类人都有些怪癖,而江朗会被称作黑蝙蝠得之于他偏好夜晚行动的怪习惯。
或许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江朗是个胆小的包打听,其实夜晚活动就如同他嗜穿白衣一样,是他个人的特殊癖好,无关任何理由。
江湖诸派侠士全欲与之结交,但很遗憾,能够认识他的人并不多,约莫十只手指头数得出来,而康谚便是其中一名识得江朗的人。
江朗摇着白色褶扇,目光锁定树荫下的女子。他的眼力极佳,百尺外的人也能看清面貌,不过简单一瞥便认出文犀月了。
“江朗,你还是一样守时。”康谚步入亭子,笑意未减。
“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拖着姑娘家不麻烦呀?”
“嘿嘿,我有求于你怎么会失约呢?这不是来了。”康谚依旧一脸笑。
江朗不耐的摇动纸扇送出凉风,二话不说伸出左手——“三百两拿来。”
“三——百两?!抢钱也不必抢成这样!好歹打个折扣,现在身边多带了个人,吃住花费样样少不了银子,看在老朋友的交情上,少收点吧。”唉!那个英雄不为钱折腰?他都已经打躬作揖了。
“三百两已经便宜你了,这样简单的消息还要劳动我出马,难道文犀月的容貌没让你想起什么吗?”蠢死了!消息线索就在身边竟然还看不出来,江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月牙儿是长得不错,但……”康谚歪着头,努力转动思绪。
江朗颇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看你的蠢样就知道你什么也没发现。”他重重吐了口气。“文犀月是“神毒门”门主文浩天的独生爱女,她的容貌和其母魏红云有八分相似。两个月前,文浩天突然死去,“神毒门”一夕变天,她是逃出来的。”江朗神色闪了闪,一部分实情他不打算说出来。
“逃?她为何要逃?还有,追拿月牙儿的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康谚敛了笑意,欲探知更多详情。
“她当然得逃,文立天不捉回她又岂能安心独占“神毒门”。”江朗稍稍吐了些许实情。
“文立天又是谁?”
“文立天是文浩天的亲弟。好了,三百两拿来,再问下去可要加钱了。”江朗不客气地伸出修长五指,斯文的手掌让人以为他不过是名俊美的书生之流,又岂知他卓然的武功机智。
康谚仔细琢磨得知的消息,渐渐汇整出架构,隐约察觉到文犀月非逃不可的处境。
“杀人灭口吗?”康谚低喃道。
江朗深不可测地扬了下嘴角,显是听到好友的臆测。
“不错嘛!猜中了一半,以你的脑袋能推到这一层算是不错了。”
一半?难不成还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