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怎么?”她掏掏耳朵,原先的不知所措被好奇所取代。“苍龙帮只是个商帮,怎么会和政争扯上关系?”
虽说苍龙帮在江湖中也有些威名,但却很少插手江湖中事。更何况,江湖恩怨素与朝廷无涉,两造互相能避则避,就更没有理由扯在一起了。
“问题在于,贤王邢晏,是蘅芜老的大弟子,也就是纤纤的师兄。”
“啊?!”很错愕地惊呼,而后表情乍变。“这么说……”
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怎么不该听的秘密……
“我终于明白玄膺的选择了。”俊美的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听到他的话,她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替他开心的表情。
终于明白为何纤纤一提到玄膺就恨得牙痒痒……
“可否告诉我,”她闷声发问:“玄膺怎么知道你身中何毒?”
“一年多前,当我确定那些毒并没有消解后,曾分别要玄膺为我寻找那三味药的详细配方和解法。至于他如何知道,或许是与妳相同,曾不意之间见我毒发,因而自行推测得来的。”
“是吗……我也终于明白,”可真是一兼二顾啊!俏脸倏沉,谢宁香咬牙切齿。“那个王八蛋,我被他利用了!”
马车在大门口停住,谢宁香才刚让严擎烈搀扶下车,就见到无双匆匆忙忙从门厅内冲出来。
“小……夫人,不好了!”
“做怎么冲来冲去,冒冒失失的?”谢宁香皱眉看她。
“举世……举世找来了啊!”
“举世来了?”谢宁香霎时脸色发白。
“无双,让妳出来历练这么久,怎么个性还是这么急躁,一点长进都没有?”从门厅内走出一名白衣女子,她穿著朴素,相貌标致却略显刚冷,与无双同是丫鬟打扮,只是气质沉稳许多。踏步无声无息,下盘极稳却又不带足迹,是个练家子。
“我……我哪里需要长进啊?”无双不太高兴地回嘴,带着一些心虚。
“果然毫无长进。”撇撇嘴,她朝谢宁香一福。“小姐,好久不见了。”
“嗯,是啊!”谢宁香很敷衍的响应,小手抓紧严擎烈的衣袖,令他讶异地侧头看她。“妳来这儿有什么事?”
“举世特地来苏州为老爷和夫人向小姐传达思念之意,请您尽速回返洛阳。”
“可是,”话语是心虚的嗫嚅:“我已经嫁为人妇……”
“老爷要举世转达,小姐与严家婚姻无主婚之人,亦无媒妁之言,实乃不合礼法,依照我朝律令,此婚约当属无效。老爷已经尽全力封锁所有消息,也请小姐不要为难举世。”
“是吗?”她紧紧靠着严擎烈,觉得世界有些飘浮。
举世是福满姨的女儿,与无双同为她的贴身婢女,她这次能顺利溜出家门,是把举世骗去与娘一同上白马寺里参佛才能得逞。
听说无双之所以能来到苍龙帮,是因为被赶出家门后,在洛阳一带盲目搜寻,结果被得到消息的玄膺给骗回来囚禁。
那么举世能够找来苏州,就真的是靠爹的人脉搜寻了,也显示爹铁了心要她回返,履行原有的婚约。
这名婢女虽然个性较为冷淡,和无双截然不同,却是相当护自己的。所以她现在会这么说,必定是爹下了最后通牒。
但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她才刚定下心念想与他共偕白首,爹却如此明白地宣示反对。
严擎烈突然握住她发颤的手。“妳这婢女,架子倒很大是不?”
“不敢,只是费了太多工夫找寻小姐,难免心情会急躁一些。”她浅浅一笑,但是看着严擎烈的目光,却带有一点敌意。“相信严帮主也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好,如果这是谢老爷的坚持。”他冷冷回望她,而后才开口:“宁香会回去,但是,由我护送。”
“我不要改嫁!”洛阳谢府的大厅内,谢宁香大声喊着。
“妳本来就没有成亲,哪里来的改嫁?!”谢孟宗也生气地洪声回吼。
“我跟擎烈拜过堂,也已经洞房,是真正的夫妻了!”
“荒谬!斑堂俱在,你们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依律只属私通,当以奸论,别告诉我妳不知道!”
“你和娘现在马上承认我和擎烈的婚姻,我们就算已有父母之命,也不算私通了啊!”
“妳……荒唐!”谢孟宗气得拍案站起。
“爹才胡涂!那个国舅之子是怎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清楚,为怎么偏要我嫁给他?!反正您早已经自请辞官了,我们也没必要再演一出攀龙附凤的烂戏码!”她也气得口不择言。
“妳懂怎么?!真是我们溺爱过度,让妳变得这样骄纵,目无尊长了?我不管妳这段时间里在外头做了怎么事,反正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举世看好妳。给我好好定下心,准备嫁入国舅府!”气愤地骂完,便拂袖离开。
“怎么嘛!”她生气地踢了下几脚,为自己父亲在亲事上的坚持感到沮丧。
“夫人……”无双很忧虑地低喊,被举世严厉的眼神一瞪,才警觉到自己称呼不当,顿时消音。
“宁香,妳方才话说得太重了,老爷是怎样的人,妳应该很明白才对。”坐在侧边躺椅上,垂眸似在思考,却更像是在昏睡,从头到尾没说过半句话的中年美妇,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娘,原来您都听见了呀!”谢宁香闻言转头,眼睛眨呀眨的,很迅速地凝出两汪泪水。“您最疼孩儿了,对不对?”
“别向我撒娇,都怪我们太宠妳,才让妳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女儿为私自溜走,让你们担心赔罪,可是,我的夫婿是擎烈,不想再嫁给国舅之子啊!”
“婚书已立,聘礼也已经收了,由不得妳说不嫁。”
“婚书立了可以毁,聘礼收了可以退啊,苍龙帮是我朝第一大商帮,不需要忌惮国舅府的。”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可以算了,妳爹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怎么愿意和那个只懂得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国舅府攀亲带故?又怎么舍得把妳嫁给沉云那个沉迷酒色又不成材的荫封学士?”美妇表情有薄薄的责备。
然而,从那由鼻孔而出的哼声听来,很显然国舅府在谢宁香娘亲心中的评价也没高到哪儿去。
“怎么意思?”她闻言错愕。
一直以为爹是老顽固了,搞不清楚现实状况,难道不是?
“妳的亲事,是年初由当今太后对老爷当面授意,聘礼也是她所选,在中秋之后送达洛阳的。妳说,退得了吗?”
“这……总找得出办法吧?”
“办法?”很淡很淡的哼声。“反正我查过了,苍龙帮请帖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前往祝贺的宾客甚至没有人知道新娘的真名,妳就安心嫁进国舅府去当妳的皇亲国戚,救活我们一大家子人吧。”好累!很少清醒这么久的,又想睡了。
“我不要!”
“不要?”正优雅地打着呵欠,却因为女儿形同忤逆的话而止住动作,凤眼瞇起。“那好,我的女儿果然很有骨气,咱们谢家最少不得的就是风骨,大伙儿就提着头,跟皇太后与国舅府卯上了。”
“我是说……我一定会找出法子。”理亏的表情之中,还带有一点点谄媚。“再说,会让举世会到苏州找我,一定是因为娘的授意吧?”
“是妳爹的命令。”这孩子,果然愈来愈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