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色之助,他在这座熟悉的林子里很快寻得隐密处,在确定那班人暂时找不着他后,他盘腿而坐,提动真元,想要逼出体内迷香。
突然一阵气血翻腾,让他双眼倏睁。
迷香……掺毒?!
“嗯……”不舒服的轻呓,自怀中小人儿的口中吐出。
“忘儿!”用力摇晃着,却怎么也唤不醒她。
低头细细审视,见她表情难受,菱唇已经呈现惨白,他心底着急,连忙自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的布袋,倒出里面唯二颗药丹。
“玄膺曾说,这药丹可以解百毒,因珍稀而难得,非必要别轻易服用。如果所言是真,那妳就不会有事,是不?”
心着慌,话语也急,将药丹塞入她口中,他掐住她喉口,用巧劲令她吞下,而后将手覆上她胸口心脉处,不断传运真气,令她体内血脉运行快冲,企图让药性尽速运行,确保她安然无事。
“哇--噗!”怀中人儿受不住血脉的急冲与过强的真气,突然弹跳而起,吐出一口鲜血后又虚软倒下。
“忘儿?!”他连忙接抱住她。
“擎烈……”她摊在他怀中,看着天顶的圆月,疑惑而无力地问:“我们为怎么会在外面?”
“妳没事就好。”
“好臭!”她下意识地摀住嘴,感觉到唇上的濡湿,移开手,怔愣地看着掌心利指间的鲜红血渍。
“妳的身体还无法承受这样庞大的真气,不过应该已无大碍。”她能够清醒,定否代表那解毒丹真的有用?玄膺没有骗他,没有骗他……
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说了些怎么,她依旧凝望着自己的手掌,眼睛茫然无神,毁抖的双唇吶吶低语。“这是……血?这种味道……”
“怎么了?”
“这味道……好难闻,好……难过……”她突然揪紧胸口,痛苦喘息。
“忘儿!”耳边传来奇异的破空声响,他连忙侧过身子抱紧她,一柄短刀削过他的手臂嵌入前方树干中,在月光下,闪动诡异的蓝光。
“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约二十来个壮瘦不一的身影奔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中央。
“你们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并不重要。”一名穿著赤色衣衫、身形魁梧、长相凶横的人开口回答,大刀抡在身侧,显然暂时没有动手的意图。“严家长子,我给你两个选择,要见阎罗王,还是和我条件交换?”
“怎么条件?”
“你们传家的内功密法。”
“窝里反?”他闻言讽笑。
“少啰嗦!”赤衣男子脸色瞬间变得非常狰狞。“你的决定?”
“你真以为……”他望入那名男子的眼,表情是极度的鄙视。“我会不济到跟灭家仇人谈条件?”
“说大话之前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迷香中有掺毒,你又带个拖累,还以为自己能够支撑多久?”
“我们大可以试试看。”
“这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我!”赤衣男子挥手,周遭之人立刻群起围攻。
“你到底听命于谁?”他必须确定。
“快死的人,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二十来个匪徒的围攻,意在取命,毫不留情,而他因为之前真气消耗太过,再加上抱着她,无法空出双手使力,只能闪躲。
所幸匪徒显然训练不精,攻势杂乱,让他仍有喘息空间。
“擎烈……”他抱着她旋身腾跃,让本来就已经很不舒服的她,头更加晕沉了。
“妳还好吧?撑得住吗?”全身知觉都在感受对方的行动和攻击,他无法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只能低语轻问。
“忘儿……成为负累了吗?”
“哪有怎么负累,傻话!”抬腿侧踢,将一名身形较瘦的男子踢开,而后借力跃起身子,再一脚命中另一个高壮男子的头,那名男子马上抱头哀叫。“等一下我将妳拋起的时候,妳借力飞到我背后,让我背着妳跑会比较快,妳还有力气吗?”
“嗯。”她轻应,正因着划过他手臂、削落她几许发丝的大刀而受到惊吓,双眼迷茫地望着他手臂上流出的血,以及之前被短刀划出的伤口,已经呈现深黑色泽。
“注意了。”双手略使力将她拋起,她一只小手握住他的肩膀来转移力量,快速飞跃到他的背后,双腿夹紧他的腰,手向前伸环住他的脖子。
“好身手,但请妳将手松开些。”他轻笑,挡住一人的攻势,手腕翻转擒拿,对方的刀子已经换到他手中。
她连忙将手松开些许,仍显迷茫的神色看着他将刀子插入对方的月复部,抽出时,有血喷溅。
“不……”她下意识的低喊出声,语调颤抖。
“别看。”他知道她怕血,但形势比人强,现在下是杀人就是被杀,他没有选择。
可是渐次滴到脖颈处的濡湿,却让他的心再次软化。
对方已经明显察觉小女孩对他的重要性,因而开始朝她攻击。他既不能痛下杀手,又必须保护她免被刀锋所伤;另一方面,毒药药性已经开始发作,让他身体愈来愈沉,感受愈来愈迟缓,左支右绌之下,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为了保全两人,他在举刀挡过一些攻击后,腾身跃起,奔离战斗之处。
月已西挪,原有的血红色褪去,只有亮晃晃的银白,令繁星尽数失色。
这样的亮度,虽提供奔逃之人方便,却也同时方便了行恶之人。
血脉急冲加速毒性,他的意识已经逐渐迷茫,加上之前真气的大量耗失,让他奔走的步履开始颠簸。
水声……糟了!
他怎么会跑来这儿?
“哈哈哈!这就叫地狱无门偏进来,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为首的赤衣男子抡刀嚣狂大笑。“严家老大,你刚才吸的『沉仙』里面掺有『水仙照』,我们在短刀上又煨了『日食虹』你身中两种烈毒,没有解药就只能等死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考虑和我交换条件?”
日食虹……闻言,他脸色乍变!
沉仙是一种浓烈的迷香,但因为味道近似草味而易被忽略;水仙照会使人头脑眩昏,身体迟缓,进而死得无痛无感,毒性虽强却不算难解;然而与水仙照同为热毒的日食虹却完全回异,不但毒性猛烈,让中毒者在承受两个时辰的剧痛之后七孔流血而亡,而且除了特制的解药外,无他法可解,听说就连解药的炼制也极为困难。
对方很明显不达目的绝不干休,然而使用这种方法……
“无智!”他忍不住冷笑讥讽。
“你说怎么?!”对方举刀指向他。
“你以为将数样药混杂之后,还能维持原来的药性吗?”
“是不是原来的药性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毒发了。”
“凭你的脑袋,不可能灭了我严家后还能安然躲藏到现在,说!谁是幕后主使者?”
“你这是拒绝我了?”
“我以为之前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那好,我就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等你变鬼后,记得到西南边境,找铁赤云为你严家上下三十六口偿命吧!”赤衣男子语毕,举刀攻向他。
不愧是为首之人,山贼头目赤衣男子的劲道浑厚,刀式威猛,攻得严擎烈狼狈不已。
“啊!”由侧边挥过的大刀,不但将严擎烈腰侧划出深深血口,也让背后的小女孩挂了彩。
她的痛呼引起赤衣男子的高度注目,很快地踏步到严擎烈后方,一把抓住她就扔向不远处的同伴。
“忘儿!”他惊喊,见她摔跌在地,却无能为力。
他……连自保都已经渐渐力不从心。
“擎烈……不要!”她呆呆地看着赤衣男子的刀穿过他的身子,泪水在脸上奔流,脑中好似有怎么屏障被打破,迷雾渐散,某种属于血腥的记忆开始和眼前的景象结合交错,令她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