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定,她嫣然对他说:
“风邑老弟,没有结局的电影通常都会有续集。你何不趁续集还没开演,先预约一个浪漫唯美的结局?”
第五章老朋友
她究竟躲了多久?苻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她晨昏颠倒,白天睡觉,晚上工作,要靠着手机上的日期显示才能分辨今夕是何夕。
饿了就吃冰箱里的存粮;拜她小鸟般的胃所赐,一根红萝卜啃了一个多礼拜竟然还有剩。
因为怕被发现,所以她不敢开冷气、不敢开窗帘、不敢开大灯、不敢制造任何声音,包括电视、音响、唱歌,她甚至连冲马桶都小心翼翼。
她这是招谁惹谁呀!把自己搞得像个通缉犯似的,草木皆兵、神经兮兮。
都是他害的,死乔风邑!
他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形下蹦了出来,然后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时残酷的丢给她一句:他要的只是一个交代。
原来他要的不是她。
她本来就不该存有任何幻想,毕竟当初是她辜负了他。但他不留余地的态度让她好受伤,而且他要的交代她根本给不起啊。
她好怕自己招架不住泄露了真相,她更怕真相大白之后,他会更瞧不起她。
她怕,所以她决定躲。
躲吧,反正又不是没有经验,八年前她不就成功的甩掉他了吗?
只是这次的难度似乎高了好几倍,因为现在的他比狗仔队还要无孔不入,比散信社还要神通广大。
他搭得上阿志,也一定有本事找上其他人,所以她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联络。
她不得不取消所有的通告,免得他又出现在她的服装秀、摄影棚或广告拍摄现场……
这段时间里,除了去参加黑炭和明玉的婚礼之外,她足不出户,顶多发简讯联络事情,外头的状况她完全不了解,也因此她更加提心吊胆,无时无刻不担心他会识破她的诡计而找上门来。
她不晓得自己必须躲多久,但有一件事情她倒是愈来愈确定了。
那就是恐怕不必等到被活逮,她就会因缺氧而死,或是因为神经紧绷而精神错乱。
就像现在,她想从和室地板上站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却完全使不上力,她头昏眼花、全身虚弱。
包要命的是,她竟然开始产生幻觉。
她看到“他”浮在昏暗的空气中,穿过客厅朝她而来……
就像被点了死穴一样,她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蹲在她面前,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温暖的呼息拂过她的皮肤,使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等到他对她伸出手,一吋一吋接近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幸福,是我!”
他摇晃她的肩膀,想把她摇醒,可是她还是一直叫个不停,他只好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幸福,没事了、没事了。”在他的轻声安抚下,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饼了一会儿,她居然伏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去,房间里的窗户紧紧关着,又没有开空调,感觉很闷热。
他打开冷气,等空气凉了些再为她盖上薄被;听见她的呼吸渐渐匀顺了,他才退出房间。
他发现她不只关上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窗户,还拉上了厚重的窗帘,然后只开了和室里的一盏小灯。
这么暗,难怪刚才她会以为看见鬼了。
他把灯全部打开,看到和室桌上散了一些四格漫画的草稿,显然这是她这几天用来打发时间的法子。
原来她一直都躲在自己家里。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真有她的。
他看到柜子上有几本漫画书,封面上居然都印着“幸福”两字。
她是这些漫画书的作者?
看来他太小看她了,她并不是随随便便画画打发时间而已。
满怀着好奇,他抽出其中一本,一页一页的翻下去。
漫画的情节绕着两个从南部北上打拚的年轻人身上打转。他读到这两人因为求职受挫而来到山上散心,当流星划过夜空,他们大声的许愿:阿福要有钱、小风要成功……
另一本的主角是个资优生,他隐藏在光环底下的寂寞唯有阿幸看得见;然而有一天,他们的友谊却因阿幸的转学而被迫中断,于是资优生又回到他那寂寞的世界。
另一本则是搞笑版。叙述一个因身材瘦弱而饱受同侪欺凌的男孩,因缘际会救了一个美少女,从此两人谱出恋曲,书名就叫做“英雄救美”。
看不下去了。
他啪的一声把书给合上,再把它们放回原位。
他痛恨从前的自己——四眼田鸡、弱不禁风、缺乏自信、寂寞自闭。
偏偏幸福让这样的他成了她笔下的主角,在书页里一格一格的重现。
他口干舌燥,想到厨房倒杯冰水喝。
打开冰箱,哗!空无一物,只有一根啃了一半的红萝卜孤零零的躺在架子上。
她何苦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暗无天日、挨饿害怕。
她宁愿这样虐待自己也不愿意面对他,却又把他收集在漫画书的每一个格子里。
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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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都不想了,她好累。
灵魂出窍似的,苻苹的心魂游移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在这里,她感觉得到那熟悉的气息,令她好安心。
虽然他瘦得像根竹竿一样,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给折成两半,但他就是令她安心。
因为她知道不管怎样他都会在她身边护着她,就像那次他拚了命替她赶走那个想要占她便宜的色胚。
朦胧中,她好像听到他在耳边说:
“好了,幸福,没事了。”
没事了,是什么事?
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一次他赶走那个色胚之后,用红肿破皮的手轻拍她的背,让受惊的她平静下来。
“你的手,”她触碰他的指关节,他惨叫一声。“很痛吗?”
“不……还好,过两天就不痛了。”他把眼镜往上推,手却是抖的。
“你猪头啊!不会打架逞什么强,死了活该啦!”她突然用力甩掉他的手,转身背对他。
“幸福,妳不要生气,我知道打架是不对的,可是那个人要欺负妳啊!”他急忙绕过去对她解释。
她注意到他被扯破的衬衫,还有脸颊上的瘀青,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是这么斯文的人哪。
“你以前有没有打过架?”
“没有。”
“那以后呢?”
“不会了,除非又有人要欺负妳。”
他誓言保护她的样子让她好想哭喔。死猪头!也不秤秤自己几斤几两重。
当她想伸手擦掉眼泪的时候,却发现四周渐渐暗了下来,最后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才一会儿工夫,时间就从白天到了晚上,而且本来热烘烘的空气怎么瞬间清凉了起来?
她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整个人好像沉到冰凉的海底下,一直沉一直沉,愈来愈深、愈来愈深……
直到一个光点隐隐约约浮现。
朦胧之间,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激动,然后她看到自己伸出手,指着那颗在黑幕中闪闪发亮的钻石——
“风邑,你快看,星星!”
然后她发疯似的对着它吼叫:
“幸福要有钱!”
山谷立刻传来回音——幸福要有钱幸福要有钱幸福要有钱……
原来她正和风邑在仑背山腰上的那座瞭望台上;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从瞭望台上可以看得好远好远。
风邑被她吓到了。
“妳在做什么?”
“人家说对着星星许愿就会实现。耶,等着瞧吧,幸福会有钱喽!”她开心的又叫又跳,木制的瞭望台晃动了起来。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只要我有钱,我发誓一定马上搬离那个鬼地方,然后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会永远这么没出息的,我一定要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