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两人的气氛开始陷入了默然。
饼了一会儿,杨平把那盘水果递给心蕾说:“你饿吗?吃一点吧。”
这一问,心蕾倒真觉得饿了。刚才只顾着和陆泽应酬这个老总,结识那个经理,然后又弹了好一会儿钢琴,肚子其实没填到什么东西。她便对他笑了笑,拿起一小片苹果一小口一小口地放在嘴里咬。
“你这样吃,什么时候才吃得完?”杨平似乎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吃惊地望着她好一会儿。
心蕾听了又笑了,“那你要我怎样吃啊?”
杨平想了想,站了起来,神秘地对她笑了一下,说:“你等我一下。”然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干什么?故弄玄虚。”心蕾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开始胡乱猜度起来。
“水果大拼盘来啦——”随着一声吆喝,他回来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捧着一大盘水果,十足一个古时候老练的店小二。
“看你搞什么鬼?”心蕾把身子往大盘子里一探。哗!满眼都是切成大块的西瓜,大块的芒果。
“天啊,你拿这些都是有汁的,很容易弄脏我的裙子。”心蕾抱怨道。
“怕什么?”说完,他拿起一大块西瓜张大了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叫了一声:“看我的!”便一头埋进了那红汁四溅的西瓜肉里头,狂吃起来。
当他再把头抬起的时候,心蕾几乎笑得喘不过气。他已是洗了一脸的西瓜汁,还有一粒粒黑色的籽粘在脸上弄得他像麻子一样。
他被她笑懵了,挠了挠头发,也跟着笑了起来,阳光又开始射进女子的心窝。
心蕾竭力忍住笑,找来一张干净的纸巾帮他擦起了脸。
“你看你,多脏啊!”她觉得眼前这个英俊的人其实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男孩。
“我这是人肉西瓜。”他顽皮地辩解道。
“哈,那我倒想尝尝。”
话一出口,心蕾便觉有些不对劲,两颊渐渐地变得绯红,那只还在帮杨平擦脸的手也十分别扭地停了下来。
杨平仿佛也有同感,低着头,默笑着不说话。
“对不起,我把你当做我的学生了。你自己擦吧!”心蕾把纸巾递给了他。
他接了,却不是擦嘴上的汁,而是流在额头的汗珠。
“你还是吃一块吧,饿坏了可不好。”他把那盘水果推到她面前,头却仍不敢抬起。
“好。”她轻轻地应了声,头脑有些麻乱,不由自主地挑了一块芒果,望了一下周围,没什么人,便大口地吃了起来。
芒果肉软软的,嚼在口中,甜甜酸酸的汁液翻浪涌波,一口吞下去,从喉咙到胃部是一泻千里的冰凉爽快。
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成了陆泽的女友之后,心蕾就没尝过这样的痛快,她甚至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快了。
心蕾太喜欢这种完全自由的吃法了,她不顾一切地拿起一大块西瓜一大块芒果猛吃起来。黄色、红色的汁液也开始沿着她瘦瘦的手臂如小溪般猛流,但她并不在乎这些,可能她真的饿了,可能因为身边这个人那种毫不拘束的色彩感染她了,可能因为她是在无意识地反抗许多早该反抗的东西,她不知道,她不管了。她内心某种能量已经爆发了,这更将是一发不收拾的。
“哈——”当心蕾吃完一整盘水果的时候,杨平大笑起来,说:“你比我更狼狈!”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吃相其实与杨平是半斤八两。
她不禁大吃一惊,看了一下那条几千块钱的晚装,已是一片红一片黄的了。这令她想起了陆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禁阴云又起,一番痛快后却只想着如何亡羊补牢了。
“怎么办?”她几乎要哭起来了,慌里慌张地找起了纸巾。
“忙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杨平大惑不解,他可从来没见过一个成年女子会为弄脏的裙子惊慌若此的,心中只当她是有洁癖的喜好。
“我真糊涂,一时竟听了你的。难道你不觉得我现在很难看吗?”她的眼泪都流到了腮边,样子楚楚可怜得很。
“难看?不可能,你很漂亮啊!”
“我很漂亮?你还要说我很漂亮?我的裙子都脏成这样了……你在戏弄我吗?”心蕾被他的话气得快晕了。
杨平听了,收住了笑容,非常认真地说:“真的,你真的很漂亮。”他顿了顿,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一盏明亮的饰灯下。
“你仔细地瞧一下你那条裙子,它本来暮气沉沉的,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死物。可是现在,你看一看,它充满了色彩,而这些色彩是源于你的快乐和自由,是有生命的。心蕾,这是一种美,请细心欣赏一下,由心所致的东西就是一种美。”
这是杨平吗?他的话铿锵有力,心蕾已是听得哑口无言。此刻,他在她面前月兑胎换骨,他身上仿佛有股火在强烈燃烧,一直把心蕾的心也烧了起来。
真的,五彩的果汁是一滴滴自然洒月兑的彩墨,在黑黑的裙子上一朵一朵地洇开了,像是绽放在午夜里绚丽的烟花。
心蕾欣喜万分,不禁暗暗称叹起杨平那化腐朽为神奇的美学思维。可是,细味他的每一句话,她又深感不安:他是在说那条裙子,还是在说我?
“你这些话都是不实际的……再漂亮也是留不住,我回去还不是要把它洗了。”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感受。
“只要你有勇气,我就有办法让它永远那么漂亮。”他语气坚定地说。
她艰难地对他笑了笑,摇了摇头,便要离开了。
“心蕾!”他喊住她,“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开心?为什么?”
她跑了,把他撇在了背后,飞一般地冲进了洗手间。
☆☆☆
洗手间内,心蕾对着镜子不断地往自己的脸泼着清水,却怎也洗不走绕着她脑袋转来转去的杨平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我会不开心?为什么?”
“心蕾?”
镜子内出现了洁妮的影像,心蕾转身一望,果然就是她。
“心蕾,刚才你跑到哪里了?害得我们到处找你。”
“我?没去哪。”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快出去吧,陆泽在等我们呢。慢着……”
突然,洁妮发现了什么,神色凝重地盯着心蕾的裙子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天啊!你怎么弄成这样?你喝酒了吗?你知不知道待会儿我们要见的是谁?是‘展翼’的总裁!那个老太婆可是出名的‘鸽子眼’,这次生意成不成就看今天了,你却……”
洁妮一边紧张地骂着她,一边找纸巾狠命地擦那裙子上的果汁。
“不行,没时间了!”她停了下来,眼珠子在眼眶内打起了转,忽然灵机一动,把自己那块暗红的披肩披在了心蕾的身上,盖住了上身,但“灾情”最为严重的下摆却没法挽救了。
“没办法了,也只能这样了。”洁妮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对不起。”
心蕾想道歉,但洁妮并没理会,只是拉着她走出了洗手间。
陆泽就站在洗手间门口。
“去哪了?”陆泽的语气俨然一个警察。
心蕾无言,咬着唇,眼神失措,一点也不敢正视他,心中只是不停地祈祷希望他看不到自己的一身果汁。
“怎么搞的?”他终究还是发现了,“你怎么弄成这样?你喝酒了吗?你知不知道待会儿我们要见的是谁?是‘展翼’的总裁!”
哼,他们的话竟如出一辙,真的是心有灵犀。
听了他这么一说,心蕾反而不再害怕了,更是暗暗冷笑起来。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们还是走吧,否则时间不够了。”洁妮为她打圆场。